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问这话时她双眼看着喻扶辞。喻扶辞猝不及防,试探了一下:“我……来游览?”
“开个玩笑。“他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嘴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不想骗你,师姐。我一个魔头,当然是没打好主意了,你不是知道的吗?”
故离没挪开目光,定了一会才开口,声音沉缓但十分清晰:“那你就做好你该做的事。”
喻扶辞心里原本正发虚,万万没想到得到的是这种回应,简直怀疑自己被墟里的恶念折磨到生出幻听了,错愕道:“什么?”
故离面容平静,像是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墟与山髓相连,这件事不该由你告诉我。你心里很清楚。”这话没说错。不管喻扶辞进来是想暗杀某位长老,还是干脆把山炸了,身为敌人,故离都只能想方设法阻止。既然墟和山髓相连,那不论是它开了灵智自己长成这样的,还是在喻扶辞之前有哪一位他的同僚有意为之,都是正合他意,最好背着故离悄悄把山推平。结果他转头就将消息如实相告,效果根本无异于自毁长城。喻扶辞显然不觉得,反而比她还奇怪:“你救了我,帮我隐蔽。我却要背着你算计你的师门,做个两面三刀的人吗?"他有点好笑道,“这是什么道理?”“因为我就不该救你。“故离呼吸有些急促,“你可以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也可以是个包藏祸心的人,随便你。但唯独不能是个摇摆不定的人。从你进玄苍山开始,这里正的不正、邪的不邪,全都乱了套。一切都到我们出了墟为止,喻扶辞。你也别再来烦我。”
直到话音落下,喻扶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可惜我不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呢,师姐。难道只有正邪作得了数,我们过去同门的情分就不作数了吗?”“对,"故离毫不犹豫,顺着他的话便往下道,“因为我就是个冷心冷血的人。”
故离已然打定主意不能再这般放任自流地拖下去,头也不回。正打算起身,余光里忽然一花,一样东西速度如电,“当”一声栽到她面前。
两人顿时都停下动作,定睛一看,居然是插在山顶的那把剑。它比预想中要短不少,埋在土里的部分约莫只有两三寸,尽头处是平平一截豁口,下半截不翼而飞,竞是一把断剑。
它不知如何将自己从土里拔了出来,扑到二人中间,又用断口着地,立起身来。
两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它要做什么。故离召出濯浪剑戒备,就见断剑突然原地一划,在地上划了道刻痕出来。“……“喻扶辞问,“它在于什么?”
故离迟疑道:“刀剑有灵,剑主死后,它或许还留了一点残念。”
那厢断剑动作不停,一下之后紧跟着又是两道。然后像是力气耗尽了,“啪"的一下应声倒地。故离低头去看,只见地上没有字字泣血的遗言,也没有失传的秘法,只有两个上弧一个下弧。合在一起,从她的角度看,居然像一个笑脸。
“嘶一一"喻扶辞挑眉,“这位道友还是个古道热肠?”故离也觉得古怪,用剑尖将断剑挑远些,对他道:“起来。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喻扶辞却不愿意,做魔头约莫只是捎带,死缠烂打才是他的拿手本领,当即瘫在地上赖道:“你出尔反尔,我不依。你说说,师姐,这能是正道所为吗?”故离冷声道:“那你还想如何?你若想摧毁正道,就正经做个魔修;如果不想,那干脆就别做了。可能吗?”喻扶辞静默一会,道:“可我这人就是这样,做事不讲道理。我是魔修又如何?仙门有规矩拘着,难道还有人规定非得如何才能做成个魔修吗?你便当我是失了智好了。”
故离猛然回头,视线横过他的脸,又在瞬息间偏转回来,直视着远处的山崖。
喻扶辞一直不愿配合,堆积到现在,她居然也说不出究竟是烦乱更多,还是一种眼睁睁看着事情脱离掌控、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恐惧更多些。
她坐了下来,始终没去看喻扶辞,最后硬邦邦地蹦出一句:“你随意,我不行,我不想关于我的任何事脱离正规。所以请你也正常些,至少做个无可挑剔的魔修,让一切回归原处吧。”
身侧终于没声音了,墟中一片死寂。
没了魔头不着调的插科打诨,故离一时还有点不大适应。不过这也正中她的下怀,所以或许应该感到庆幸。只是还没等她正式庆起来,就听耳边又响起魔头幽幽的声音:“不好。因为我千辛万苦才达到这一步,让我失败没什么;让我退一步自己放弃?没这个道理呢。”纠缠不休的人故离见过,但两辈子加起来,从没见识过在自己身上如此百折不挠的人,也算是开了眼。照理说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足能让任何人火冒三丈了,不过可能伸手不打笑脸人确有其理,那点火气还没积攒起来便后劲乏力。她冷冰冰道:“没可能的事有什么好坚持,愚不可及。”
喻扶辞:“当初你叫我做我想做的事,我以白篆之身继续修行,难道是为了什么吗?为了功成名就?为了让昔日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听着未免也太可笑了些,旁人或许信,我可不信你会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