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1 / 3)

宁沅见一抹不耐自沈砚素日无波无澜的眸底转瞬即逝,心中顿时升腾起一缕微妙的爽感。

这种感觉不亚于让高高在上之人堕入尘泥,让游历情场的浪子死于忠贞,让自私的野心家为大义奉献。

哈哈,想不到吧,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善茬!

她心中飘飘然,却也不忘继续表演愧疚,一双氤氲水汽的含情目怯生生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弥补大人,谁料一时情急,反而越弄越糟,大人……是在怪我吗?”

泥炉上的茶水再度煮沸,循着长廊飘过来,沈砚顿时觉得周遭茶意盎然。

她总以为自己颇有心机,其实她装得真的很烂。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做戏,不会真的有人会相信吧?

他环视四周,除却裴子星外,众人望向宁沅的目光都沾染着怜惜,仿佛他才是那个小题大做的人。

……

罢了,这世间本就没几个明眼人。

沈砚松开她的衣袖,挪开了与她对视半晌的视线。

宁沅依旧赔着笑,慢悠悠地从大袖里抽出一方绣着桃花的帕子,从容地擦了擦方才被他隔衣攥住的手腕,又理了理衣袖间被他紧握出来的褶痕。

做完这一切,她同沈砚行了个女礼,规规矩矩道:“衣裳既已阴差阳错交给了大人,我也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话音刚落,几乎是逃一般地仓皇而去。

先前的帕子不慎从她袖间滑落下来,慢慢悠悠地落在沈砚脚旁。

直到粉衣远远消失在视线尽头,裴子星这才踱步过来,上下打量沈砚一遭,凝着地上静静躺着的帕子道:“你这算是什么?……被她给嫌弃了?”

她方才简直把他素日里的神情学了个十成十。

“宁小姐看上去娇娇柔柔,没想到还挺有趣的。”

裴子星念及应了宁沅帮她背锅,只饶有兴趣地问沈砚道:“以你的身手,想要躲开那包裹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由着它散出来,盖到你身上了呢?”

沈砚弯身拾起帕子,面不改色道:“这不正好让你瞧一瞧她以身相许的贴身衣物吗?”

裴子星:……

得,他也记仇得很。

*

揽星候在刑部外,见自家小姐被鬼追似地跑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小姐!出了什么事吗?沈大人有没有查清楚那日陷害你之人究竟是谁啊?”

宁沅扶着她气喘吁吁,唇角的笑意再压不住,“你都不知道,方才沈砚那表情……”

说着,她回头瞧了眼黑压压的大门,心中不由有些发毛。

她敛了敛笑意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上马车,我带你去碧云斋吃点心,边吃边说罢。”

碧云斋坐落在城西南角的凤凰池边,宁沅常喜欢来。

无他,只因这儿的客座皆有屏风绿植相隔,隐秘性极佳,又傍水而建,实在是处坐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的闲适所在。

笑过先前之事,揽星去替她取些开胃的果子,而宁沅则把座椅挪至了池边,捧着茶盏出神。

池水泛着微澜,她的心境亦跟着沉稳下来,想起揽星曾问她知不知道害她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对她而言,谁害她并没有那么紧要。

只因宁沅明白,有人想害她,势必就是因为那人忌惮她。

若她对旁人构不成任何威胁,便不会有人愿意再对她浪费这样的心思。

她解决不了忌惮的源头。

譬如身世,譬如姻缘。

纵使追究起来,也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能忍则忍的性子,只把不满写在一本册子里纾解心绪。

今日对沈砚的报复,其实只是她的临时起意。

她也不是特别坏的人,不会真的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稍稍出糗,她便能高兴好长一段时日。

可报复得逞那瞬的舒畅不是假的。

她是不是……也不该什么都忍让着?

她凝着飞鸟,觉得自己暂不能顿悟,听到背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以为是揽星回来,开口搭话道:“对了,你方才问我,我虽不知全部,但仅凭我在审讯室的片刻,已然可见些许端倪。”

“那女使并不是花房的宫人,设计陷害我的人,能在宫中随意安插人手,又熟悉大宴时宫中何处人少,并且知晓我生性喜水喜静,会往那边去……可见其位高权重。”

唔,她居然开始长脑子了。

沈砚止步,干脆在揽星先前的位子上坐了下来,随手给自己斟了杯茶。

“明薇那点斤两,也就能在府中磋磨磋磨我,想在宫中只手遮天,她还不配。”

她抱着茶盏,眯了眯眼睛,配着这句重话,想象着自己是运筹帷幄的谋士,痛快地饮了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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