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声:“罢了,当真是朽木难雕。”
宁沅心中的气焰恰被这句朽木难雕点燃。
满是水雾的眸子全然止不住簌簌而落的泪水,却依然狠狠盯着他,颇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沈砚正欲转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忽然被身前人扯住了衣襟。
身后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伴随着裴子星的招呼声:“沈执玉,我找了你半日,没想到你竟在这儿——”
话音未落,面前的少女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侧脸。
仿若飘来的云朵触碰即碎,迸裂出浓郁甜香。
而后一瞬即离。
沈砚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紧接着忽然漏了几拍。
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何为茫然。
他垂首,见细白的手指倏然离开了他的衣襟。
春雨般的嗓音今日落得有些急。
“我想亲便亲,哪里还需要趁机!”
丢下这句话,她便委屈巴巴地往客栈跑去。
裴子星目睹了一切,整个人目瞪口呆,僵在了原地。
这是他该看的吗?
这是他能看的吗?
待宁沅用袖子抹着泪自他身侧跑过时,他回过神来,还不忘讪讪嘱咐了句:“待会儿往沈大人房中送些茶水。”
送他个头。
宁沅仍是泪水涟涟,没理会他,径直往楼梯间跑去。
客栈前顿时落入一片死寂。
沈砚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怔然,仿若被人抽了魂魄。
裴子星颇有些激动地快步至沈砚面前。
方才所见,可是他在做梦?
这还是那个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沈砚吗?
他试图凑近他验证,沈砚却回过神来,抬手把他推了回去。
两人保持着惯常存在的一步距离,沈砚颇有些嫌弃道:“你做什么?”
裴子星这下确认了,他确实是真实存在的沈砚。
沈砚能接受与人最为亲密的距离,便是这一步之遥,再近一步都是冒犯。
他颇有一种眼见铁树开花的欣慰之感,拍了拍沈砚的肩:“说实话,兄弟我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但是我这辈子没想到,能亲眼看见你被一个陌生男子给亲了。”
“还是这客栈的小二。”
他压低声线,对着沈砚已经红透了的耳朵神秘道:“你放心,我已经嘱咐他烧壶茶送你房间了。”
沈砚怪异地瞥他一眼。
裴子星咽了口唾沫,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担忧问道:“不过宁小姐那边怎么办啊?”
沈砚闻言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发现那店小二其实就是宁沅。
若是这事传出去,他几乎可以预见她会背负什么样的骂名。
沈砚没有解释,干脆默认了下来,抬步往客栈内走去,对裴子星丢下一句话来:“少管闲事。”
待松竹般的二位公子走过,趴在窗内看热闹的小厮同一旁的人悄悄道:“传下去,沈大人被店小二给亲了。”
那人赶忙点点头,回榻边同另一人道:“你知道吗?方才沈大人同一个打杂的在客栈前缠绵!”
“真的吗?你快同我细讲讲!”
“我和你说,别提有多激烈了……”
于是一层一层的消息便这样递了出去。
昭徽正被陛下罚了禁闭,百无聊赖地在房中绣花,见侍女匆匆跑来:“不好了公主!”
“怎么?”她握着绣针,不耐抬首。
“原来沈大人和宁小姐不过是逢场作戏!”
“怎么不好了,这是好事……”
昭徽眼睛一亮。
她还未来得及细问,便听侍女道:“他真正的心上人就在这客栈里。”
“方才好多人看见了,他和那店小二在门口……在门口……”侍女越说脸越红。
“在门口做什么?你要急死本宫吗?”
“在门口抵死缠绵,难……难舍难分呢。”
昭徽的脸不知何时已变得惨白,指尖被绣针戳破,在比脸还要白上几分的缎子上洇出一片嫣红。
“难,难怪他不近女色,上回拿宁沅小衣也是坦然,原,原是他……他也同我们一样……”
喜欢男人。
她抿了抿唇,继续问道:“可查清那小二是何人吗?”
侍女摇了摇头。
昭徽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查,查清楚他的底细!纵然他是男子,那也是本宫的情敌。”
*
时间回到宁沅跌跌撞撞跑入楼梯间那刻。
她扶着木制的栏杆微微喘息,心跳得很急,仿若要自嗓子中跳出去。
她不自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