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绕水而行,兜转停在镇子西头的一座屋子前。职员先下了车,帮忙将行李从车上搬下。芳姨留他吃饭,他却急着要走,硬是告了别。看着汽车驶离,芳姨才回过身,冲着屋里喊:“阿峪!阿峪!”
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芳姨疑道:“这孩子,没在家么?”
正犯嘀咕,远处的小路上忽然跑来一条大黄狗,快速摇着尾巴,黄狗身后蹒跚跟着一群白鸭子,嘎嘎清脆叫着。一个少年走在最后,怀里抱着清晨新鲜采摘的荷花、莲蓬、荷叶,一步一步,从山谷清雾中走来。
施嘉莉回头,眸光微凝。
芳姨从未说过,她儿子长得这样好看。
大黄狗率先跑了过来,吐着舌头围绕芳姨腿边转,又探过鼻子咻咻地嗅嘉莉。芳姨打两下它的头:“狗!狗!不许咬人!”大黄狗被芳姨赶走,跑回少年身边。
鸭子们也凑过来了,施嘉莉顿时有种无从下脚的感觉。芳姨又连忙赶起鸭子,呼啦啦将它们轰去屋后的鸭圈,不忘回头叮嘱一声:“阿峪!把狗看好,别伤到小姐!”
少年走到施嘉莉身前。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肌骨清薄,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旧衫,支棱棱的像棵瘦削峻挺的竹。他大概和这里的雾气一样白,嘴唇薄红,看向她的眼睛漆黑,微微带着点下三白,冷寂疏离,像阴雨天的潮湿青苔。
施嘉莉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向他伸出手,臂上的绞银麻花镯子骨碌碌滚到腕底:“你好,我是给你写过信的施嘉莉。”
少年垂眼看向她的手,喉咙动了下。
身边的大黄狗不知所以,对着嘉莉吐舌头,尾巴摇得如风轮,一下一下拍打着少年的腿,像某种催促。
半晌,少年不动声色地在衣角抹掉手上摘荷花时沾染上的潮黏,抬起微凉的手,堪堪握住她一点指尖,声音低微。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