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宫女不时抬眼偷看。
他被一名小内侍引入乾清宫,庆和帝身边的大太监曹忠早就候在宫门前,远远看见他走过来,忙恭敬地行了一礼。
曹忠是庆和帝的大伴,比庆和帝大个几岁,脸上皱纹深刻,带几分凶相,看上去比庆和帝老许多。他是皇帝心腹,朝中大臣争相巴结的对象,萧桓衍贵为亲王,虽不至于讨好一个太监,但也不会得罪人。
萧桓衍微微颔首,算是示意。
曹忠躬身笑道:“殿下快请进吧,皇上在里面等着您呢。”
“有劳公公了。”萧桓衍客套道。
进入殿内,庆和帝正在书房看奏折。
萧桓衍上前跪下行礼:“臣萧桓衍叩见皇上,皇上圣躬万福。”
庆和帝放下奏折,看着自己的侄子跪伏在他脚下,眼神晦暗。
等到萧桓衍行完礼,庆和帝神色已恢复如常,语气颇为温和地说:“起来吧,赐座!你离京多年,好容易回来一趟,上回都没时间和你好好说说话,今日就在朕这里用膳吧,我们叔侄二人好好叙叙旧。”
说话的时候庆和帝一直盯着萧桓衍,企图从对方平静的脸上探出更多的信息。
萧桓衍依言起身,坐在御案下首的太师椅上,恭敬道:“谢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能抽空关心臣,臣不胜荣幸。”
萧桓衍立在堂下,微微躬着身,始终低着头,恪守为人臣子的本分。
皇帝叹了口气:“仲圭与朕五年未见,到底生分了。”
仲圭是萧桓衍的字。
闻言萧桓衍脸上才带了些想与长辈亲近的笑意:“皇上贵为天子,我等做臣下的自当恪守本分。”
皇帝很满意萧桓衍的态度,眉头稍稍舒展,直接进入正题:“近几年来,你的几个叔伯在封地闹得不像话,仗着对地方财税的控制,竟敢背着朝廷私自加重赋税,横征暴敛,弄得百姓苦不堪言。”他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御史都把状告到朕这来了。”
说到这皇帝停下来看着萧桓衍。
萧桓衍四平八稳地坐着,脸上表情不变,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仿佛只是在听长辈闲聊。
皇帝心下冷笑,抬手抽出一本奏折,翻开:“这其中也有弹劾你的,你不想知道那些御史是怎么说你的吗?”
萧桓衍这才起身跪下:“臣大致可以猜到一些,自臣去了明州,先是水患不断,后又有倭寇进犯,最凶险的一次倭寇离臣的王府不到百里。臣也不想刚到封地就被倭寇灰溜溜地赶回京城,这样丢了皇家脸面是小,若是因为自己无所作为害了百姓,那臣更加无言面对叔父,不得已才在两个卫所的指挥使那多了几句话。臣知道此举不合规矩,皇上要罚臣,是国法难违,臣绝无怨言,但臣除此以外绝无他意,望皇上明查。”
说罢萧桓衍重重叩首,再次跪伏在地。
庆和帝看着奏折上“擅涉军政,收买将官,有不臣之心。”几个字不说话。
他这个侄子很聪明,不仅猜到了他会朝他发难,还很会审时度势,忍气吞声,姿态摆的很低。刚才闲聊时一直称他“皇上”,请罪时却唤他“叔父”,嘴上说着认罚,实则在他面前委屈上了,开始打感情牌。
皇兄当年就很聪明,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只要先帝交给他的政事,皇兄从没有出过错。
这几年,从明州锦衣卫传来的消息看,容王将封地治理的很好,明州市舶司的进账早就将其他三个市舶司甩在了后面,搞得其他三个地方的布政使入朝述职的时候,明里暗里表达对容王的不满,同时又不约而同悄悄写奏折请他示下,是否可以效仿明州市舶司的做法。
庆和帝留中不发。
放宽市舶司限制虽好,但更容易让地方官僚做大,脱离朝廷的掌控,就像容王。
如今容王说出这样一番话,想来入朝前就做好决定,只是就这样将多年成果拱手相让,真的心甘情愿吗?
既然你给朕打感情牌,那朕也给你打感情牌好了。
“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又跪下了?”庆和帝好似真心心疼这个侄子,仿佛刚才一直让跪着的人不是他:“赶快起来,朕岂能不明白你的难处,这些御史喜欢向来小题大做,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萧桓衍松了口气般沉下肩膀,面带感激之色:“皇上圣明!”
随即从善如流起身,垂首立于一旁,神色十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