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开的云堆,不知何时又聚起来了。
天边的云越聚越高,方才消失的异象隐隐又有了浮现的迹象。
榕树下,两人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天。
雨滴,缓缓地滑下,流入被劈入地上的暗河。
雷声,轰轰地响彻,昼白一瞬间,何九州看见了邹娥皇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快走,何春生要来了。”她说。
何春生?哪个?
何家那个合道老祖么?
何九州不是傻子,结合刚刚他很容易就明白了邹娥皇破开的那个阵有问题,但他不明白的是...
“前辈,你难道打不过他么?你分明...也是个合道不是么?还有刚刚,为什么要借我一臂,”何九州不解道:“你若有需要,我把剑借你就是了...”
他话还没说完,却只听到了对方干脆利索的否认。
邹娥皇:“我打不过他。”
“而且我没有剑意,你把西吹雪送到我手上,我也驱使不动它,我只能向借你一臂之力,而我有且仅有,也只剩下了方才的那两指。”
没有剑意!?
何九州心头直跳,他师父曾跟他说过,这世上很多人都有可能没有灵根,但每个人都会有剑意,有心就会有意——
怎么会有活人没有剑意!
骗人的吧?神吹鬼差的,何九州想到了刚刚他的揣测...如果没有剑意,那只是纯粹的力量,就很好可以解释了刚刚的一剑。
可是...一定是骗人的吧!
“还有,”邹娥皇吐字清晰:“谁告诉你我是合道的?”
她说罢直接捏住何九州的袖口,起符。
“走——”
无风自起浪,电闪雷鸣间,被她捏住袖子的青年浑身一僵,传送符已起,可要带他跑路的人却被拦下了。
传送符的模样,他看的很清楚。
青龙,朱凤,白虎,玄武。
是传至昆仑的传送符。
他看得很清楚——
和他说走的邹娥皇,被何春生从天而降的一鞭子甩飞了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掏出的传送符也被这一鞭子抽的粉碎,在空中烧出透明的火光。
而那来势汹汹的鞭子,本来要落到他身上的。
是邹娥皇推开了他。
哪怕她单薄的身躯被卷到地上,光洁的袍子上全是土石留下的划痕。
也决然地推开了他。
羸弱、废物,正如众人对她的评价。
原来邹娥皇刚刚的那几句话,并不是在骗他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救他?
一个蓬莱人,为什么要救昆仑的——
何九州这个时候才猛然醒悟,浑身发抖,他左手掂起西吹雪,明知道是徒劳,也要试图从传送道中劈出来;硬要说为什么的话,大约是昆仑一直教给这年轻剑修的就是死战不退,哪里有撕开传送符逃这种窝囊的选法?
但是可惜,传送符是单向的。
何九州再是天资佼佼,再是个发狠的剑修,也磨不平天道的规则。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邹娥皇一遍又一遍地被那鞭子卷起又摔落,看着脚下的风静瞬息万变,看着尾骨连成的血骨鞭,青白的鞭骨上留下的都是新鲜的血液。
他听不见鞭子破空而过的声音。
但他受过鞭刑,很久之前,在昆仑的无望关。
十三鞭神断骨,没教会他的懊悔,在今日他终于懂了。
何九州浑身瘫软,骨头极硬的剑修倒在传送符里,后背冒汗。
于是天机子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失魂落魄的何九州。
“怎么回事?你被谁送回来了。”
天机子眉心一蹙,双指微掐。
他知道何九州论道大典后去了一趟何家,也算出何九州此去有惊无险,但唯独没有料到会看见这么一个狼狈不堪的徒弟。
要知道这小子向来坚强,像石头缝里蹦出的野草,在哪里都是一片长势喜人;从不见什么心魔,哪怕被关在无望关,几日后出来也是没过几天就又蹦又跳的闹人...
天机子没想过在这样的一张脸上,竟然还能看到近似于惶惶的神情。
“救她...师父,你快让宴师叔出关去救她...”
何九州前言不搭后语地讲完后,本以为和邹娥皇有过一段往事的师父会义愤膺填,但是下一秒却被几句冷水浇醒。
“不,徒儿,你糊涂了。”
天机子神色悲悯地看着何九州,“你师叔宴霜寒乃是剑皇,代表昆仑乃至天下的第一剑,这世上能让他出手的唯有天下苍生,而不是私人恩怨。更别提,”他顿了顿,近乎冷漠道:“还是为了救一个蓬莱的人,就和镇守一州的世家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