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夏晗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的视角被不停切换，像是一部被切割成好几个单元的电影。
梦境最开始是在燕京郊外的古禅寺里，她跪在蒲团上，在僧人的诵经声中，摇晃着签桶，丢卦，一气呵成。
拿着签牌寻到解签师傅那里，她开口说了“姻缘”二字。
而就在解签大师说完之后，梦境倏然一变，倒退回到大学校园的场景。
夏晗正从老旧图书馆楼上下来，准备喂养一楼角落里被人遗弃的一只猫咪。
或许是因为回忆的缘故，此时梦境的画面加上了一层暖黄色的滤镜，似是作画的颜料被不小心打翻。
她刚走到二楼与一楼的接口，不经意间低头，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半蹲下身子，将手指间的食物递给面前的猫咪。
男人穿着浅色的衬衫，俊朗的侧脸带着淡淡的笑意，周身散发的沉稳气质能让人瞬间看痴。
即使如今夏晗身处梦境，宛如开启副本一般丧失了任何记忆，却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就好像默念无数遍刻在了基因里。
宋嘉谦。
他在她眼中迎着光出现，却比星光闪耀。
她就这样悄悄看着，没有出声打扰。
按理说，梦境的五感会削弱很多，在虚虚实实中不会有极致的快乐与悲伤。
可当夏晗站在楼梯口，眼里是外面夕阳即将落下的晚霞，耳边是男人逗弄猫咪的温柔话语时，整个人就像是浸泡在了糖水罐子里。
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是嘴角怎么也藏不住的微笑，是心间要溢满的幸福。
下一秒，梦境又跟着快速发生变化，夏晗眼中原本还泛着微醺的晚霞逐渐被灰白取代，天空下起来了瓢泼大雨。
她也如同位移般来到了图书馆对面的教学大楼外，跟着大多没带伞的同学们一起在屋檐下避雨，身上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了部分，情绪也莫名其妙低落下来。
这时，她视线中又出现了宋嘉谦的身影，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走在路上，不疾不徐，不同的是，他的伞下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跟在他身边，两人并肩而行走进了图书馆里面。
不一会儿，两人再次出现，女人的怀里多出来一只小猫，他为她撑着伞，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柔和的笑意，清晰地刺入了对面夏晗的眼瞳中。
同时，她周围的同学们也看到了这一幕，议论声四起。
“我没看错吧，刚刚那是不是隔壁明大那个很有名的天文教授？身边的女人好像是他们系管行政的老师，他们怎么走一起了？”
“这又不稀奇，本来这边就是去教师宿舍区的一条路，下雨天一起走很正常。”
“难道你们真不知道吗？就前段时间明大校运会他俩还组队打乒乓球，当时就传他们是高中同学，说这位女老师当时还是宋教授介绍进学校工作的，这里面肯定有事啊。”
……
梦境里，这些议论声格外清楚地传入夏晗的耳中。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雨幕，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宋嘉谦的雨伞稍稍向对方倾斜，雨滴打湿他半侧肩膀，湿透的白衬衫隐约露出肌肤纹理，真是宛如一对璧人。
她的心被瞬间抽紧，可是难过的情绪却又那么虚无缥缈，像是被抽离出身体，以旁观者的视角告诉你，你要难过起来。
于是此刻，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在梦境中，她在做梦。
因为现实里，她在人群里看到这场景时，早已难过得眼睛酸涩，却偏偏还要装作一副淡然模样，那心头之痛，令人太过印象深刻。
以至于瞬间把梦境摧毁，所有场景像是颠倒般，一步步回退。
“夏晗、夏晗……”
梦外似乎有人在轻柔地叫她的名字。
梦里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古禅诗，那位穿着袈裟的解签僧人挥了挥签牌，告诉她：莫强求。
佛说她的姻缘莫强求……
所以在布达拉宫外，她拒绝了宋嘉谦带她进去参观的邀请，因为她内心所求之事，佛早已给了她答案。
她害怕在那些佛像悲天悯人的注视下，她内心的执念无处遁形。
“夏晗，醒醒。”有人在轻轻推她的身体。
梦里的画面瞬间消失不见，她轻轻睁开了眼，与宋嘉谦四目相对，微微恍惚。
“谢天谢地，小学妹你终于醒了！”没等反应，前排突然传来扎西平措咋咋呼呼的声音：“是做噩梦了吗？你都哭了。”
夏晗下意识向脸颊摸去，一片湿润，她真的流眼泪了。
“嗯，特别不好的梦。”也是特别矫情的梦，她半撑起身子，开口喉咙嘶哑。
这时，她眼前出现了一瓶打开的矿泉水，抬头看清人脸，有片刻的失神。
宋嘉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