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本督倒是乐意看到你丧夫,到时……”
陈宛七抬起头来,眼中没他意料中的慌乱,反倒是尤为平静。
“李祈安,你若是想说这些话来吓我,大可不必。我身为锦衣卫的妻子,自然承受得住,若他身首异处,我也会去给他收尸。”
“哈哈哈!好啊!”
李祈安忽然大笑几声,转眼收起笑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俯身靠在她耳边,悠扬的音色犹如鬼厉一般低吟。
“眼下陆绎落难,他也曾是个锦衣卫,这些年没少得罪人。你夫君奉命监视,待他回来,你要不要问问,究竟有多少人想要陆绎的命,又有多少人想要他朱继尧的命?”
他抬起身,注视着眼前的神像,虔诚一拜。
“前阵子我为你求过一卦,你可知菩萨有何指示?”他掐指一算,眼中充满戏谑,“阿七,你生来命苦,又与修罗结缘,不得佛祖庇佑。若想改命,必斩修罗,弃姻缘。命里……丧夫。”
“够了!”陈宛七攥紧手心,不想再与他多废口舌,“李祈安,你没救了。”
她失望离去,他终于从她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厌弃,却又不似旁人那般厌恶。
他曾在义父的眼中见过这样的目光,那是对他那无可救药的厌怜,这比任何人对他的鄙夷都更加伤人。
“哈,我是没救了,那就一起死吧,好不好啊?”
陈宛七离开寺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口烦闷不已。
庙前的祈愿树挂满吊牌,她仰头找着自己的牌子,曾亲手写上郎君平安归。
继尧离京前,她独自跑来算过一卦。
此行,凶也。
锦衣卫行事皆是凶险,她亦无法阻止他前行,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偷偷往行李中塞了平安符,送给他弟兄们的香囊里也藏着平安符。
她不敢找任何人诉说,怕是说着说着,坏事就成真了……
回到国公府,陈宛七正想去探望成国公,刚走到院子就看到朱应桢从屋里出来,见到她过来抬手靠在嘴边比着禁声的姿势。
“小婶婶,祖父睡着了。”
“那我待会再过来。”
朱应桢看她魂不守舍的往回走,小声提醒着:“小婶婶,你的房间不在这头。”
“哦,走错了。”陈宛七转身走向别处,手腕传来一道浅浅的力度。
朱应桢轻握着她的手腕,难为情的说着:“小婶婶,你踩到鸟屎了。”
“啊这……”
陈宛七坐在小池塘边洗鞋底,朱应桢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直视远方,又忍不住往边上偷瞄两眼。
“小婶婶,你洗错鞋了。”
陈宛七拎起鞋底,踩到鸟屎的那只鞋没洗,洗成干净的另一只,尴尬的扯着笑,“哈哈,一起洗嘛。”
朱应桢跟个小大人似的,学着大人的模样叹气道:“小婶婶,你想小叔了?”
陈宛七抿了抿唇,心事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看穿,强行辩解着:“没有啦,我只是担心老人家的身子,这么久还没好,继尧又不在身边尽孝,在想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祖父只是太累了,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凡人皆有一劫。”
“呸呸呸。这话可不兴说啊!”
朱应桢淡然道:“这是祖父同我说的,不过,小叔若是回来自然也是更好。”
他又补了一声:“只要不气人就行,否则祖父也是要被他气死的。”
陈宛七匪夷所思的看着他,这小孩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心里仿佛住着一个大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桢儿,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朱应桢思虑道:“一个人没什么好玩的。”
“你都是自己玩,没人陪你玩吗?”
“爹爹身子不好,他玩不过我,娘亲力气太大下手没轻没重,我玩不过她。小叔倒还算靠谱,可他时常不在家。祖父公事繁重,祖母常居寺庙。二叔公……算了,老不正经。”
“那也是挺无趣的。”陈宛七突然嚷嚷道:“诶,我呢?我在府里不也经常找你玩吗!?”
朱应桢都没好意思说,上回趁着雪化前拉着他堆雪人玩,结果把他埋雪里堆成小雪人,差点没把孩子冻死。
给他念书,念的没个正经书。
帮他研墨写字,墨水溅小孩脸上。
跑去山上挖灵芝,挖出一坨狗屎,一路被野狗追下山。
……
他从小就听话懂事,哪做过这些低俗之事。
作为家里唯一的长孙,从小就在祖父的耳濡目染下长大,爹爹虽是身子不好,但他学识渊博,只可惜没能入朝为官,否则定是国之栋梁。
可他讨厌家里的大人,讨厌他们关切的目光,讨厌他们自顾不暇,又吝啬的挤出一点精力放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