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问:“信都发出去了吗?”
钟澄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道:“紧赶慢赶总算全部都发出去了。”
“没有遗漏吧?”
钟澄摇了摇头,只觉口干舌燥。他一早和钟和一起被钟林请去,立马就回转卜梦阁,发动弟子们抄写讣告,这才在方才全部抄完。他亲自和几名心腹弟子一起去往鸽堂,一一将其发出,这才赶来与两人会合。
“最快的应该是临安那边的,该是张尚书府。”那位侄女婿虽然看似温谦礼让,实际上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应该明日晚快(傍晚)就会抵达。”
钟林摇摇头,道:“不,最快到的应该是佬山附近的宗亲,那边可有安排?”
钟澄做事还是颇为稳妥的。“有,佬山附近的宗亲我没让发信,而是让弟子们亲自去请,不会这么快。”
“好。山门和桥口安排了玄星阁的弟子把守,已经交代了,即日起闭门谢客,与山城无关人士一律谢绝入内。桥口那边也交代了,让闻讯赶来的宗亲们先在下城客栈歇脚,暂时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宗门。”钟和也应道。玄星阁的钟实再不靠谱,这种时候,总不至于还拎不清。
钟林看着两位堂兄,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钟和钟澄两人性格温谦,但都很有能为,向来为老太君所重用,三人经常打交道,因此关系都不错,这时候更显可靠。
“只是……”钟和似有难言之隐。
钟澄也面有难色。
钟林忙问:“怎么了?”
“老太君的死状似乎已有传言流出去了。”钟和艰难地说。这种事实在很难避免,钟家只是一方豪富,无法真正封锁消息更无法堵住悠悠之口。而且,老太君之死确实离奇。
钟澄不说话了。他是亲眼看见老太君遗体被捞起来的那批人之一,别说别人,他自己都很难相信老太君不是被人所害的。
可,这件事,决不能被调查。
无论真相如何,也必须让老太君是自然仙逝。
这是三人不成文的共识。
“为人子孙,想为自己的父母伸冤昭雪,有什么不对?”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冷冷讽刺道。
三人抬起头,只见一名身材高挑的黑袍老人步履稳健地朝他们走来。三人心中暗暗叫苦,来人正是钟家老大,钟炎。
钟炎身后还跟着一位一身素白衣衫的中年女子,女子左颊红肿高起,双眼红肿,显然是被人打了。这女子便是钟炎之女,钟淑倩。
钟林皱眉,低声劝道:“老大慎言,此事对侄女可不太好!”说着用眼神比了比钟炎身后的钟淑倩。
“有何说不得?清者自清。”钟炎须眉倒竖,一把把自己的女儿拽到身前。钟淑倩虽然双眼哭得糜肿,眼神却倔强,笔直地瞪着这三位长辈,双唇紧紧抿着。
钟炎的语气严厉不阿。“昨夜是倩儿当值,她疏忽大意玩忽职守,后半夜竟睡了过去,毫无察觉是她之过。我已对她家法处置。若真是她说谎,真是她将娘推下去的。那便也让她从那里跳下去陪葬便是。”
其余三人闻言大骇,连忙上前阻止。“老大,你这是干嘛呀!”“哎呀,使不得使不得!”“不可啊!不可!”
可钟炎却半点不肯让步,扫了三人一眼,怒目圆瞪,指着钟林的鼻子就骂:“你们这些人!……娘含冤未雪,你们居然不想着查明真相,缉拿真凶,反而急着操办丧事!你们、你们难道想让娘含冤九泉吗!?”
“钟林!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人封锁了消息,不让人通知官府的!?你是何居心!?死的那个人是你我的亲生母亲啊!你还有没有心啊!”
钟林看着盛怒的兄长,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控诉,他竟然一句也无力反驳。他何曾不想。
钟炎见弟弟有所动摇,心一横,抓起钟林的手,拽着就要走。“走!我们一起去报官。不能让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
钟林站在原地,他不能走,可他说不出话。如果可以,他难道不想吗?“哥……”
忽然,一个仆童慌慌张张地从后堂冲出来,跑到几人跟前几乎是扑倒地才停下来。“老爷!不好了,晚兰小姐在祠堂晕倒了!”
钟挽灵走进祠堂的时候,院中空无一人。灰白的高墙高高地耸立,拘禁着同样灰白的天空。两旁廊道外壁设有灯架,灯架挂满白色灯笼,戚戚幽幽。
钟挽灵将马匹系在门外的马柱上,独自一人走进外门,走过照壁,径直穿过长长的天井,走过一盏盏灯笼的幽光,走过藏风聚气的缸。
正堂的大门敞开着,长明灯幽幽光芒,照耀着一墙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灵位。正堂中摆放着一张盖着白布的桌子,桌上似躺着个人,被惨白的白单覆盖。
钟挽灵慢慢地走到旁边,伸出手,缓缓揭开白单。
下面是她无比熟悉的脸,是她的太奶奶,是老太君。
倏然,那支持着她星夜奔骑的力量,她所有的力气,都凭空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