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新鲜的，好像人来过没多久。
卫绮萝上前，拿起那束花看了看，若有所思。
“会是谁呢？靖安侯府一家现在也没什么人了，我想不到除了我们，还会有谁会关心这里……”浮笙感到诧异，四下扫了扫。
山上的地面还有些潮湿，“好像有个女人的脚印。”
卫绮萝循声看过去，盯着地上的脚印眼神复杂，“卫雪柔的。”
之所以认得这个女人的脚印，是因为上次她被卫雪瑶上刑的时候，脚上踩着血，落下去那个脚印太令人难以忽视了。
浮笙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这么长时间，他都快忘记卫雪柔和卫绮萝是双胞胎姐妹，他还有一个亲姐姐了。
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偷偷来看娘。
卫绮萝看了看墓地边上零散的纸钱和枯萎的花束，心情复杂，“她最近……应该常来。”
她当初，把她送出了京城。
却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就在京城芸芸众生当中，到了晚上偷偷来看娘亲。也不知道，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再跪在娘亲面前的时候，她是个什么心情。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到底，她前面二十年都在京城长大，这里是她的家……走得远了，也应该不适应吧。”
卫绮萝叹了口气，在娘亲面前
跪下来，“娘，我和子亦来看你了……卫雪柔她，应该也来过了。我想……娘在下面，也希望她好好地。”
她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娘生养我们三个不容易……是我们不好，你争我抢，伤了娘的心。杜氏和靖安侯都死了，女儿自作主张的。也不知道娘会不会怪罪女儿。”
“今天晚上，女儿和子亦过来，是想带你去咱们家看看。咱们家马上要建好了，往后，我们大家都住在一起，娘就能看到我们。”
她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浮笙跪在她边上，嗓音哑了，“娘，子亦……来看你了。子亦不好，没能护住娘亲……”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一扭头，看到一道柔弱的身影跪在草丛中，哭得浑身颤抖。
是卫雪柔。
她穿了一身粗麻衣服，头发随意挽着，看上去像个村妇。
卫绮萝看着她，想到她来青云山找她那次，狐裘加身的雍容贵重。想到两个多月前，她在萧无妄面前跳舞时娇笑的模样，想到很多很多事情。
想到她跪在她面前，磕头的样子。
很多很多事情啊！
本来是血脉相连的人，竟也生死相向，却要在这样的夜晚跪在一起，面对死去的同一个亲人。
卫绮萝的
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你既然来了，便……过来吧。”
草丛里，她像只失去了家的兔子一样，怯生生看着这边，眼底带着前所未有的期待和祈求，“阿、阿姐，我……我真的可以过来吗？”
“……”
浮笙扭过脸，泪流满面。
卫绮萝闭了闭眼睛，泪如泉涌，“过来吧。”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连滚带爬的上前来，跪在了阿娘的坟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对不起，女儿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姐，对不起子亦！对不起……”
“对不起……”
“好了，你别哭了。”
浮笙看不下去，皱着眉头递给她一块手帕。
他被卖的时候，正好七岁。
那个时候，卫雪柔九岁，喜欢放风筝。每天缠着阿娘给她扎风筝，抱着阿娘的大腿，“阿娘，阿娘！你给柔儿扎一个风筝吧！就一个，一个好不好？”
“柔儿喜欢那个燕子风筝啦，可好看可好看了！”她扎着双丸子头，仰起头来脸蛋圆嘟嘟的，“爹爹说，我不如大姐姐好，大姐姐什么都会，我什么都不会，还一天只知道玩。”
“可我就是想玩啊！”
“阿娘！阿娘！”
她带着他去街上疯玩，回来之后一起罚跪在祠堂里，她说，“对不起哦小子亦，就
这一次了。爹爹说了，往后再也不许我这样子了，再这样子，就把我卖给人牙子！”
她垂着眼眸，“我不想被卖给人牙子，要听爹爹话，明天就接受嬷嬷教导，按照他说的做。”
听爹爹话啊！
那一年，他被卖给了人牙子，估计是因为不够听话吧？
卫雪柔留了下来，后来……后来再见她时，她和小时候判若两人，见面不相识。
她学会了治病救人，也不再执着于扎风筝。她笄
礼刚过没多久，分开了也才没几年，就成了京城小有名气的小医仙，只是很少出诊。
她再也不是那个扎着丸子头，抱着阿娘的大腿，撒骄的小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