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辰的措词一直很谨慎，语气也很温和。
尤其是说到hiv的时候，语气又快又轻。
只怕刺激到繁夜。
但其实关于薄影的患艾滋病，在繁家这已经不是秘密。
当初繁家决定收养繁夜之时，第一件事，就是给繁夜和薄影两个人做体检。
繁夜只是营养不良，可薄影却查出了艾滋病。
那个时候，薄影还没疯的这么厉害，说了自身经历，繁家才知道，薄影在带着繁夜离开华阴县之前，是有过陪客经历的。
而这一路，从华阴县，到羊城市，路程一千八百多公里。
这一路上，都是靠薄影或行乞，或卖身，凑得盘缠，一路远离家乡，来到当时正处在九十年代，飞速发展的广州深圳。
薄影不知跟了多少男人……什么时候有病，她自己都不清楚。
查出这个病后，管家当时有劝说他的父母，不要进行收养，只善款捐助就好了。
他当时知道了，和管家持相反意见，更加劝说父母一定要收养姐弟二人。
这些年来，繁家人从不主动提起这病，一直也在给薄影积极治疗hiv。
可大家都知道，这个病就是个炸弹。
早晚会爆发的。
现在，爆发了。
繁夜坐在墙角地单人沙发上，阳光无法直接映照到他的脸上，只有少量的光线打在玻璃茶几上，折射了一点光芒，照亮了他浓密剑眉的一角。
房间里是久久的沉默。
繁辰知道繁夜必定心情复杂，主动端起茶几上的青花瓷绘山水图的茶壶，给繁夜添了一盏碧螺春：“阿夜，医生说再过一会，小影可能就会醒来。你要调整好情绪，跟她好好聊聊。她能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还是寂静。
片刻后，繁夜才稍稍抬起下巴，打在他眼角的光芒随之移走。
他说：“我会的，放心。”
繁辰点点头，又叙话闲聊，“星星最近很不省心，前段时间，家里办聚会，她有几个老同学也来参加，说给她介绍男朋友，人也没真的拉过来，只是起了个话头，她就翻脸了，让家里保安把同学硬是把人给拖拽了出去。这件事，让父亲好一顿训。”
他比繁夜年长两岁，又结婚早，生娃早，可在繁夜面前，并未能显得多么老成持重，反倒像是面对同学朋友，打开个话匣子，“父亲说她，她嘴上认错道歉，在我面前就又成老样子了，她都这个年纪，脾气还是和当小丫头的时候一样。我是管不住她的，你这次回来了，多帮我训训她。”
“我会的。”
……
一个小时后。
薄影醒了，护士来报，繁夜立即从休息室离开。
护士恭敬地前面小跑着带路。
到了病房门口，主治医生手拿病理报告，站在门外，神色恭敬地繁夜颔首行礼。
这里是大马国首都吉隆坡，这间医院是大马集团投资建设，是繁家的产业之一。
进入病房，穿过外间，来到最里面的宽敞的病房里。
薄影躺在病床上，眼睛半睁着，鼻间插着氧气管，拇指上还夹着探测夹，身上盖的被子是浅蓝色的，却把她的皮肤衬的更加蜡黄。
她才四十多的年纪，若是正常好好保养，该是美丽犹存的。
可她已经病了很多年了，脸型瘦削的不像话，明明是好看的瓜子脸，但是脸上没肉，下巴像个锥子，尤其是这次抢救，精气神已经耗尽了，脸颊凹陷，眼眶也深深陷落，反倒把眼球凸显的很大。
繁夜把床边的转椅拉近，坐在了姐姐的床边，看了她片刻，放轻声音：“姐，我是小夜，认得我吗？”
薄影眼睛的确睁着，只是不清楚意识是否清醒。
见薄影没有回应，繁夜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薄影有了反应，突然睁大眼睛，转眸盯着繁夜，声音很许多，但也紧张地问，“姓余的那家杂种都死光了吧？你之前说你布局结束，开始动手了，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对余家那个小丫头手软了？”
薄影一口气说的不少，完全不像个刚被抢救回来的重伤病人。
面对这些问题，繁夜极少有情绪波动的脸庞变了，俊脸僵硬，看着姐姐，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给出回答：“他们一家，都死了。”
他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就像是被抽离了情感：“我没有对她心软，一次都没有。她已经死了，不再欠咱们什么。我对你的承诺，我立下的誓言，全部做到。姐，你可以放心。”
“死得好，死得好！他们一家子畜生，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吃这么多苦，我去迪斯科舞厅卖，我活到现在，我就是要等这一天！”薄影笑了起来，睁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努力大声，“妈，爸……我老弟做到了，他们一家都死了！我就知道我弟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