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贾珍要在灵前设高僧高道一百名,按七坐好事,且看板材皆不中意,欲用薛蟠所荐义忠亲王定下的铁网山棺木,洪淏不免向林墨说道,“这是极没规矩的人家,日后不是吊丧,连门口都不能擦到。”
左右有听到的,推聋作哑当作不知,忽又传来,秦氏丫鬟名唤瑞珠的,见秦氏死了,也触柱而亡。
此事更为可罕,合族都加称叹,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殡殓,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之登仙阁。
随后又有小丫鬟名唤宝珠的,因秦氏无出,乃愿为义女,请任摔丧驾灵之任,贾珍甚喜,即时传命,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姑娘”,教她按未嫁女之礼在灵前举哀,于是合族人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得错乱。
洪淏本不愿常来,林海知他秉性,刻意嘱咐“林贾原有旧交,我入仕时,也得伯丈提点,你是我的弟子,我既公务在身,你便守足七日,也算尽了亲戚本分。”
这是林海的苦心,他正要借了此事,教洪淏见识各色人等、黑白世故,洪淏推脱不得,只能答应下来。
第四日上,戴权坐了大轿,打道鸣锣、亲来上祭,贾珍趁便相求,要为贾蓉捐个前程,也是丧礼风光的意思。
戴权正要答应,恰见洪淏上前问好,不免笑道:“你师父好?我说贾大人舍近求远,要捐前程,现有的票照,可不是你家林大人该管么?”
洪淏便知端倪,躬一躬身回道:“师父虽是管事,还要听内相与阁老的安排,便有现成的,您不说话,师父如何自作主张?”
“你会说话,不怪上皇与陛下赏识。”戴权就有喜色,“快把咱们孩子的履历写了,我教人拿去给林大人,起了龙禁尉的执照官凭,明日把银子给他。”
贾珍欣然问道:“银子是我倒部里去兑,还是送到内相府上。”
戴权笑道:“你们是姻亲,需得讲些避讳,旁人是一千五百两,是咱们的孩子,又该林大人现管,平准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
贾珍感激不尽:“待服满,亲带小犬府上叩谢。”
贾蓉领凭回来,灵牌便更为“诰授贾门秦氏恭人之灵位”,因尤氏告病,贾珍请了凤姐协理丧仪,到发送之日,镇、理、齐、治、修、缮六家公族,忠靖侯、平原侯、定城侯、襄阳侯、景田侯、锦乡伯诸世勋府邸,神武将军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王孙公子都摆执事陈设前来送殡,接连一带摆了三四里远。
林墨坐着马车,见铭旌上大书“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一应执事陈设,皆系现赶新做出来的,一色光彩夺目,愈发觉得诧异,洪淏上来看他时忍不住问道:“这蓉哥儿媳妇,虽是贾家宗妇,从夫而论,僭越了四品诰命,出殡排场,怕是一等夫人也远远不及,父亲教咱们送葬,不是别的用意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洪淏已由觉悟:贾元春把侄媳做了投名状,皇帝原是无意追究,秦氏突然病故,多少沾了嫌疑,这才允准贾府大办丧事,虽是僭称四品,实为郡主规制,看贾珍举动,又不似丧媳之痛,不过因缘际会,把丑事遮过而已。
走不多时,路上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第一棚是东平郡王府的祭,第二棚是南安郡王的祭,第三棚是西宁郡王的祭,第四棚便是北静郡王的祭,这四王,除南安王府还有郡王头衔,当日惟北静王功劳最高,及今子孙犹袭王爵,现今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美秀异常,性情谦和,前日曾奉懿旨探丧吊祭,如今又设了路奠,命麾下的各官在此伺候,自己五更入朝,公事一毕,便换了素服,坐着大轿,鸣锣张伞而来,到了棚前落轿,手下各官两旁拥侍,军民人众不得往还。
洪淏在马上听着水溶正会宝玉,因与林信说道:“你与墨弟说,咱们再送一里,这就回去。”
林信正要答应,又有贾府小厮飞奔上前:“北静王请小洪大人一见。”
洪淏只得下马,到北静王府祭棚前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水溶定睛看去,见他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果然是贵徵人物,忙把宝玉放开,亲手上前挽住:“几次要见你,都为杂冗所阻,今日机缘,能得一会,也算了我的一桩夙愿。”
洪淏连称不敢,却听水溶笑道:“方与贾世兄言说,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颇聚,虽知足下高才,若得闲暇,常去谈会指点,学问未必不得精进。”
这水溶,娶的是甄府小姐,颇得宫中太妃垂爱,洪淏不好回拒,躬身答应道:“王爷抬爱,小子岂敢托大。”
水溶将腕上一串念珠送了宝玉,又把随身的玉佩解下递与洪淏,因与二人说道:“今日初会,仓促竟无敬贺之物,此是前日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一串、并小王随身佩戴玉饰一块,特赠宝玉晋嘉,权为贺敬之礼。”
洪淏与宝玉一齐谢过,贾赦贾珍便请起驾,水溶执意不肯,让过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