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院角落中一处没有人烟的小厢房中,时不时传出不堪入耳的咒骂与凄厉的嚎叫声。
林雪卉已经被关了几个月,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但一双脚已残废,她再没办法走路了。
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一股闷闷的发霉气息,林雪卉鬓发散乱地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地盯着被窗纸糊住的窗户,从那里隐隐能看到外面的光亮。
吱呀……
木门被人推开,初冬的寒气顺着打开的门缝迅速钻进潮湿阴暗的屋子中。
闻到屋中滞闷难闻的气味,二夫人皱起眉,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缓步走进屋中,原本破旧的屋子在林雪卉住进来后变得更加脏乱颓败,二夫人嫌弃地频频皱眉。
“怎么这个样子,你们是怎么伺候四小姐的?”
跟在二夫人身后的婆子闻言战战兢兢地低下头。
“回二夫人,四小姐平日见人就骂,手边有什么都砸,奴婢们实在……”
实在是惹不起这个疯子!
这几个月里,被瓷枕药碗茶盏砸破头的丫鬟婆子,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
这哪里是伺候人,这是要人命啊!
看着婆子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二夫人也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
这几个月里,林雪卉伤好以后疯得愈发厉害,搞得没人敢到她身边去伺候。
果然,刚走进床榻边,一个定窑瓷枕呼啸着向二夫人飞了过来!
婆子有经验,一直防备着林雪卉这手,一边惊呼“二夫人小心”,一边扯着二夫人躲到了一边。
二夫人被扯了个趔趄,还不等她站稳,瓷枕砸在地上瞬间炸开,破碎的瓷瓶贴着二夫人的耳边,划破了二夫人身后的屏风。
二夫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魂未定,心在胸腔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平复片刻之后,一股怒气直上眉梢,二夫人快步走到林雪卉的床边。
看到披头散发如鬼魅一般干枯蜡黄的脸,挥到半空中的手,硬是没有扇下去。
“呵呵,来啊打啊!照着脸打,怎么不打了?”
林雪卉疯癫无状地伸长脖子,一边将脸送到二夫人手边,一边呵呵地冷笑。
二夫人心口一抽,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扬起的手终是慢慢放了下来。
这几个月她一直没来看过林雪卉,想不到曾经风光跋扈的将军府四小姐,如今脏乱干瘪如路边的乞丐。
“唉,卉儿你何苦如此,如今你伤已痊愈,几个月之后便要嫁入赵王府,成为赵王妃,那可是不低于宫中娘娘的尊贵,多少官家小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卉儿!”
二夫人狠狠闭了闭眼,深呼几口气,才压下不断被林雪卉激起的怒气。
“赵王虽残暴,但到底要顾着将军府的面子,总不会对你施暴,你过去就是没有婆婆公公压着的王府当家主母。”
“而且你的脚虽然跛了,但好好将养着,不是没有走路的希望,我已命人做好了车撵,这样你出行也方便。”
二夫人看着神色偏执的林雪卉,心中烦躁,她虽不喜这个女儿,但她与赵王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断不能出现差错。
“你父亲已经打听出来,赵王好舞姬,我会选最好的几个舞姬做你的陪嫁,到时候她们负责哄住赵王,只要你能趁机生下嫡子,你的后半生就注定富贵尊崇!”
“而且,将军府的荣辱连在一起,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府中的亲人着想……”
“哈!哈哈哈哈哈!”
林雪卉突然狂笑起来,笑得不能自已,笑得二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了?将军府?在你们不顾我的死活放弃我的时候,我就不再是将军府的小姐!”
林雪卉双目通红,抓着床褥的双手指节泛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的这段时间,林雪卉再蠢笨,也知道自己被父母、被整个将军府抛弃了。
什么赵王妃,什么王府当家主母,都是骗人的!
明知道赵王残暴的脾性,还要将残疾的女儿送过去,这和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过是想让自己这个废人,发挥最大的价值而已!
林雪卉眼角流下热泪,她不停折腾了这么久,其实是为了看母亲和父亲,到底会不会心疼她这个女儿。
然而现实给了她一记狠狠的耳光,二夫人和林明朗从来没来看过她。
如今来了,也是为了安抚她乖乖嫁给将她打残废的赵王,为了整个将军府的利益,为了父亲的官途和林青柔的未来!
可是,凭什么?!
她也是将军府嫡出的小姐,凭什么她只配做林青柔的垫脚石,做将军府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