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进去?”
“可以,我和老雷说了。”
月塘中学门口,陶诵清正和保安交涉,保安听完后回传达室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给两人开了校门。
“老雷就是爽快!”陶诵清给柳英撑着门,笑容灿烂。
老雷雷忠鸣是柳英和令祯的高中数学老师兼理科班班主任,吉林长白山人士。当年跟着很多东北人南下,来到江浙定居。
老雷打破了柳英从小对数学老师的印象。他身形圆润,戴副圆框眼镜,每天乐呵呵的像尊弥勒佛。
老雷虽然教数学,但对于有的学生怎么也学不好数学这事看得很开,甚至还隐晦地感慨过浙江人对于“数学“”竞赛”的疯狂迷恋。作为70年代生人,他信奉加德纳的多元智能理论(该理论在八九十年代盛行),有的人数理逻辑智能发达,有的人语言智能或音乐智能更发达,不是只有一个维度的聪明才是聪明。
就在这样心态平和的班主任带领下,柳英和陶诵清的高中生活说不上轻松,但也足够和谐太平。很多学生在毕业后,这么多年了也还和老雷保持着密切联系,有些男生长大了,甚至还会时不时找老雷喝酒。
“老雷知道你回来了特别开心,有时间我们一起聚聚?”陶诵清边问,边打开遮阳伞,撑在两人头顶。
柳英在烈日下白得刺眼的脸蛋立刻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她扬起嘴角,“好啊。”
从上海回来至今,她也就和陶诵清、李乐遥、范悠、谭坤鹏几个老同学见过面。
背后的原因难以言说。
学生时代尚且会因为谁穿了阿迪达斯限量跑鞋、谁家父亲开了奔驰大G来校门口接送这些小事而暗暗攀比,更遑论现在大家步入社会,工作多年,在职业发展、婚育状态、社会地位等等各方面的较劲只会更甚。
哪怕在上海的出租屋里打包行李的时候,她就已经做了好多遍心理建设,但真的回到月塘后,她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封闭在小圈子中。
她是精力耗竭、落败而归,还是潇洒自在、归隐小城,都不想和别人解释。
她当然知道老雷不会因为她逃离上海而看不起她,但她作为他曾经的学生,还是有一种不自觉的“我是否让老师失望了”的惶恐。
就这一点惶恐,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老雷。
小时候在作文本里信誓旦旦地写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现在想来,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柳英自认没有足够的勇气,没有足够的胸怀,可以完全超然于社会评价体系之外。
走进校园,穿过广场,一片庞大的荷花池就铺展在眼前。
绿意肆意生长,无穷无尽。
荷苞摇曳,如在绿丝绒上滚动的粉珠。
“快,帮我拍张照。”
柳英小跑到岸边一棵柳树下,对陶诵清招招手。
陶诵清正有此意,他自己今天都还特意穿了青梅绿的衣服,等着和柳英合影。
他先抬起手机给两人拍了几张合照。
镜头里他仰头迎着阳光,笑得张扬明媚,不远处的柳英倚在柳树旁,冲镜头比V。
单人照拍得更是用心,为了找角度,他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差点失足踩到河里。
“好了吗?”
“还没有,再来几张。”
陶诵清又趁机默默拍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身着绿裙的柳英靠在一棵柳树下,风吹过,一边的小辫扬起,发带上的小兔子装饰碰到了她的脸颊,一下一下,仿若轻吻。
头顶,细柳拂动,身后,绵延成片的荷叶微颤,绿波起伏。
风声,蝉声,还有陶诵清尽力克制的呼吸声。
视线缓缓腾挪,从手机屏幕,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面前的真人。
一碰上,就怎么也舍不得挪开。
这么多年的相伴,好像还是看不够。
“好了,你看看。”陶诵清嗓音干涩,又补了句,“很美。”
柳英蹦蹦跳跳跑过来,挨着他,歪头查看他手里的照片。
几缕头发垂下,扫过他的胳膊,痒痒的触感让陶诵清的心情愈发纷乱。
他抬手,帮她把发丝理到耳后。
指尖与耳垂的片刻相碰,就在他心里激起一片涟漪。
“怎么还拍了视频?”柳英笑着问。
“给你记录生日vlog啊,我来剪。”陶诵清目光灼灼。
“来来来,那再拍点空镜。”柳英兴致扬起。
她信步走在前面,陶诵清举着手机在她身后拍摄。说是多拍点空镜,但每次都拍着拍着,又绕回到了柳英身上。
碧空天蓝如洗,奶油状的云朵翻腾涌动。
他们穿过荷花池,走过体育馆,路过操场,从教学楼间奔跑而过,还在食堂一楼的水槽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