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如风,此刻他却像是被这青白的颜色束缚住了。
他整个人被困在那件衣服里,一动不动。
仿佛连呼吸都困难。
“引魂草引归天魂地魂,独命魂不归,这结果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卿眠出声,音色微冷,好似撞上窗扉的冰雹,直直砸在这安静有如凝固的空间中。
“你已然尽力了——以自己的神魂之力为她维持七魄聚拢不散,以燃命之法催动引魂灯开启引魂阵......”
他抬眼,看着如一尊雕塑般站在窗边的柳子濯。
天际晨日已从云层之间升起,淡金色的光芒洒落大地,落下一片微薄的灿烂。那道光透过窗上层层细长的缝隙照射进来,落在柳子濯的半张脸上,却没能照亮他眼中神色半分。
卿眠长叹一声:“身为师兄,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柳子濯,到此为止,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柳子濯垂身而立:“若我不去,恐她此生都再难醒来。”
卿眠低咳了几声,暴露在日光下的皮肤显现出病态的苍白。他垂眸,看着床上双目闭阖,神色安宁的祝可许久,道:“数年前......连州那场大战,九州世家二十八位行术大能参与,二十一位陨落雪渊,只七人幸存。”
“作为那场大战的幸存者之一,你该比旁人更知晓......连州雪渊,非行术者可以踏足之地。你为太微五常院之太易院长,身负护守太微之责,九死换一生,不值。”
柳子濯不应答。
这一行前路渺茫,结果他们都无比清楚,但他不愿意认同卿眠所说的那两个字。
值与不值,不是理智所可以衡量的。
祝可之于他,较生命更重。若他九死可换她生,亦不失为一桩划算交换。
“我心中已有决断,师兄不必再言。至于太易......云之已然很好,我走了,他可以一力撑起太易常院。只是小九尚且年少,许多事情上易冲动莽撞......但她是个好孩子,若我真的回不来,还请师兄替我指点这个弟子。”
·
太微学院后山最北处爆发出一道惊天裂响,引起地面震颤,寒洞顶上悬挂着的冰凌都因震动而哗啦啦向下砸落,雪松洒了满地。
柳元初与楚湘然正依照卿眠的嘱咐在寒洞中修行打坐,闻声都站起身,往那震动来处看去。
“我怎敢做你的师兄。”卿眠道,“你是二十八贤者之一,天下景仰的濯清仙尊,我不过籍籍无名一守阵奴,怎配做你的师兄?”
话语落,巨大的阵法在他脚下显现成形,数道白色的光柱升起,交织成星盘模样。那些光柱所织成的网重重叠叠,向柳子濯围堵而去。但柳子濯的身影极快,仅半息便离开言心居数百米,光柱扑了个空。
阵法正中卿眠双手盘结成印,那些光柱随咒印的产生而迅速扩散,覆盖整个太微学院。它们不再是网,而是笼,将整个太微罩住,密不透风。
柳元初和楚湘然所看到的,便是青白色身影如流光退走的画面。
“那是......”楚湘然眯起眼睛。
她猜出来那道身影的所属的身份,卿眠叫她和柳元初一起往寒洞打坐修行,叫她在这里看着柳元初,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他要以全部的精力留意柳子濯。作为太微五常院长之首,若柳子濯执意要走,便是有太微星辰阵法的辅助,卿眠也只能拦他三招。
三招过后,柳子濯踏出太微星谷,便再无人能拦他。
楚湘然不知道柳子濯为何要走,去往何方,亦不知卿眠为何要拦他,但因果总与祝可有关。身边柳元初顾不上扑裙子上的雪便要往言心居去,楚湘然顿了一瞬,抓住她的手腕。
“小九。”
柳元初回过头。
楚湘然很少这样称呼她,她们之间大多数时候是直呼彼此的名字。若某一日楚湘然唤她的排行,定然是想要语重心长地劝诫她些什么。
但她一时猜不出楚湘然要说什么,只能焦急地看着她等待下文,希望她能快些说完,好叫她赶去言心居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看见楚湘然的嘴唇一张一合,听见从她口中念出的那些散乱的声调拼凑成一句话:“我还没见过你徒弟——那个叫任云生的。你带我去见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