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老鸨房中,薛矜正在和她分坐在长方桌的两端,商议水玲珑的赎身之事。
老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薛矜,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她实在怀疑他能否出得起给当红花魁赎身的钱。想到这里,她随便报了个数字:“五百两。”在当时,外面买一个丫鬟也才几两银子,赎个人怎么也用不着五百两。老鸨这样说,也是为了让少年知难而退。她打心眼里认为,少年应该会同先前那些愣头青一样,灰溜溜地滚回去,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谁料薛矜财大气粗地一挥手,想也没想便直接答应道:“好!就这么定了!”
对方答应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老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后,她心中后悔不已,只觉自己要得少了,急忙摆了摆手,又改口说道:“刚才我说的不是对的,她可不止这个价,这五年里我把她捧在手心当珍宝般供养大,还雇名师教她琴棋书画,花在她身上的钱不计其数,所以我要再加五百两,一千两银子才能将她赎走。”
她说这话全然是信口雌黄,培养水玲珑虽然花了她不少钱,但自从对方十四岁登台献艺后,这三年里也不知给她挣了多少钱,早就回本了。一千两银子完全就是狮子大开口,想要狠狠讹少年一笔。
对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薛矜一清二楚,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他是有很多钱,但他不喜欢做冤大头。这么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是该给她点教训瞧瞧了。他这么想着,从怀中掏出十文钱,随手一洒,散落在桌面各处。
他的视线往下移,停留在那十枚铜钱上,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只出这么多钱,你爱要不要。”
闻言,老鸨数了数零星散落在桌面上的钱,总共十个铜板,也就能去大街上买几个肉包子,除此之外什么也买不到。她看都没看那十个铜板,语气不屑道:“十文钱?你打发叫花子呢?如果没钱的话,就滚到一边去,别来这丢人现眼。”
她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薛矜却不以为意地笑道:“这十文钱免费送你,你不妨先把它们收入囊中,再与我议价不成。”
老鸨听他这般说,想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这十文钱她要,那一千两也不能少。想到这里,她伸手去捡那些铜钱,谁知少年只是随手一挥,它们却深深嵌入了桌面,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拔出来。拔到最后,她都将木桌提了起来,可铜钱还是纹丝未动。
等到力气用尽,她彻底放弃尝试,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经过刚才的事,她已经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少年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想到自己刚才对他的态度,额头上瞬间冷汗涔涔。
她那惊恐的神情,明显取悦到了少年。他单手托腮看着她,语气十分恶劣地问道:“你要不要啊?”
他露了这一手后,老鸨再也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要要要。”她哭丧着脸说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闻听此言,薛矜的双眼愉悦地眯起,笑得活像一只小狐狸,落在老鸨的眼中,却跟大尾巴狼似的。下一刻,他轻轻拍了拍桌面,那十枚铜钱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尽数跳入老鸨的怀中。
另一厢,陆水二女一边闲话家常,一边静候佳音。因为这位陆小姐将她的义兄吹得天花乱坠,水玲珑也深受她感染,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相信薛矜真能摆平那难缠的老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都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薛矜带着老鸨朝她们迎面走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他背后的老鸨则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
将他们脸上的神情分别收入眼底,陆水二女便有了五分把握,直到薛矜用口型说出了“搞定了”这三个字,这把握又提高到了十成。
陆怀袖侧过头去,笑吟吟地看着水玲珑,那一脸得意的表情好像在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水玲珑的目光也同样看向她,唇角弯成新月的弧度,笑意直达眼底。自从五年前被卖入青楼为娼后,她许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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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替水玲珑赎身之后,她向薛陆二人郑重道了谢,两人表示是也是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让她不必多礼。待水玲珑收拾好一切后,三人大摇大摆出了解语楼,外面早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等候,薛矜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位姑娘先上去,随后也拨开帘子登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马蹄声声,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穿过市井繁华,街巷喧嚣,在一处院子门口停下。
三人撩起帘子,逐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双脚踏上实地,陆怀袖凝目去看,一幢青瓦白墙的宅院映入眼帘,瞧着虽不怎么大,他三人住进去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一名虎背熊腰的光头大汉早早等候在大门外,长相一看就挺不好惹的。他远远看到薛矜来了,一脸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那讨好的姿态,和他凶横强悍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