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院的梁上,一列尸体井然有序地悬挂半空。
从老儒到杂役,一个个整齐地悬挂在走廊的横梁上。
“解学士,我们真是不明白,前两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说走就走了,还选择了这么条路。”
江陵山的守卫负责人,急忙向最早赶到现场的解缙解释道。
解缙面色凝重,望着下方那一具具冰冷的身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消息传给太孙了吗?”
锦衣卫总旗轻声道:“发现情况后,我们立刻派人送信了。”
解缙微微颔首,“先把他们都放下来,等候太孙的指示。”
总旗心中五味杂陈,暗自思量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
流放边疆还算轻的,搞不好会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他一面沉重地预想着自己的命运,一面往外走,打算召集手下处理这些尸体。
刚迈出宅院,却见朱允熥与詹徽已带人匆匆上山赶来。
总旗下意识脸色大变,连忙趋前,低头跪地,“拜见太孙。”
屋内的解缙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急忙走出。
“微臣拜见太孙,太孙此时实在不宜到此地来。”
解缙同时不解地瞥了一眼紧跟在朱允熥身旁的詹徽,心中疑惑更甚。
朱允熥二话不说,直接对手下的锦衣卫总旗下达命令:“把里头的遗体都挪出来,千万要小心细致,盖上白布,再召些人手速来,这里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锦衣卫总旗哪还顾得上琢磨朱允熥这话背后的意图,立刻领命行动。
一边派人火速通知西城军营的兄弟们,一边自己带人进院里开始搬运遗体。
解缙心中却是一紧:“太孙亲临此地,还说不久这里会有大动静,难道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
朱允熥目光转向解缙。
詹徽低声解释道:“解学士,消息是太孙故意放出去的。”
解缙闻听此言,脸色骤变,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什么?”
……
解缙彻底懵了圈。
他本就觉得,太孙这会儿亲自跑来江陵山,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毕竟,这里没命的可都是理学界的泰斗,江南文化的脊梁骨啊。
就算他自己,也该早早抽身,免得被这滩浑水溅得满身泥。
可如今,皇太孙不单现身此地,还把风声给放了出去。
解缙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眼下锦衣卫正在城里大张旗鼓抓那科举作弊的,已经惹得民怨四起。
江陵山这事儿一传开,那些漏网之鱼哪有不蜂拥而至的道理。
见兔顾犬嘛。
今天没被锦衣卫请进诏狱的,心里头只会琢磨。
应天府这一连串风波,是朝廷,或者说皇太孙在敲山震虎。
“您这会儿应当回宫。”解缙犹豫半晌,凑近低声劝道。
可就在这当口,江陵山下已是一片骚乱。
解缙闻声面色骤变,眼神里透着急切,紧盯着朱允熥。
盼着他能趁那些义愤填膺的理学后生上山前,悄悄从后山溜走。
山脚下。
几个月前,被数万热血沸腾的应天百姓踩出的崎岖小径前,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一拨拨京城学子。
其中几个穿着锦衣,看面相便知出自名门的青年,神色最为激动,个个眼泛泪光,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在一大群同窗朋友的陪伴下,大家都聚在了山脚边。
“焦兄,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咱们得先上山,把那些传言查清再决定怎么办。”
一位名落孙山的举人,望向被围在正中间的年轻人。
焦思博却吼道:“我家老祖不明不白地走了,这口气要是不出,我枉为焦家子孙。”
这显然是认定了江陵山上有事,而且是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周围的人听了都不由得神情严肃起来。
这焦姓青年,是江西来的举人。
更是江西响当当的大户,世代研习理学。
大明朝开国25年来,要说秀才、举人、进士最多的,还得数江西。
简直就是人才辈出的典范。
而在江西,科举之路最难的要数吉安府了。
闻言,现场众人的眼神又是一变。
那位创办了书报局,推广心学,知行合一的解缙,便是吉安府人。
“我们江西薛家,哪怕倾尽全力,也得找出真凶来。”
正说着,又有一位来自江西的年轻举人振臂高呼。
这江西薛家,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
他们家族里也有位长辈前不久进京游学,暂住江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