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胜哥儿一时口快,已经在学堂里说了。妾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如今这般,他一时接受不了,想岔了。”
“我答应你什么?”雷擎疑惑道。
宋婉儿抬起头,深情地凝视着他,说道:“您不是说以后要把妾扶正,胜哥儿就是您的嫡长子,咱们一家好好的过。”
雷擎震惊地睁大眼睛,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我说的明明是,如果她们都不在了,再考虑给你扶正。”
“之前那么久了没有消息,大家都以为她们已经不在了呀。”宋婉儿辩解道,“那天胜哥儿又被人欺负了,心情不好。妾一时着急就说了,妾也是为了孩子。妾哪里想到她们会好好的,还来了禹州。”说着,泪珠儿又扑簌簌地落下来。
“你的意思是,她们不该来?”雷擎的眼睛之中,已经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宋婉儿见了,立刻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柔柔地哭道:“老爷怎么能这么想妾,妾自然是盼着她们都平平安安的。”
“那你就歇了这心思,好好地去跟胜哥儿说清楚,把误会解开,让他再去给祖母和嫡母磕头赔罪。”雷擎冷冷道。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疏漏竟出在朝夕相处的枕边人这里。
此时看着,她已完全没有了刚才那温婉迷人的模样,雷擎皱着眉头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去找胜哥儿。”
宋婉儿垂首跪在那里沉默良久,在雷擎快要失去耐心时,终于开口道:“老爷,实话告诉您,妾就是从胜哥儿那里过来的。胜哥儿哭着闹着不吃饭,说明日里也不去上学了,省得被人取笑。所有的人都知道妾已经扶正,他就是长史府的嫡长子。如今又变回庶子,让他在学堂里的脸面往哪里放啊?老爷也是读书人出身,知道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一张脸面。”
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腮上的泪,继续说道:“胜哥儿他是男子,以后是要科举入仕光耀门楣的。博州雷氏的嫡长子,能让别人高看一眼。老爷就只有胜哥儿这么一个儿子,以后雷家总要传到他手里的。老爷不希望他走的更高更远,把雷家发扬光大,重现往日荣光吗?不过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抬一抬他的身份而已。”
“宗族礼法,在你眼里竟不过是抬一抬身份而已?”雷擎简直被她的无知气笑了。
宋婉儿抬起头,看着雷擎道:“宗族礼法?这个世道有多少不尊宗族礼法之事?庶母嫁儿子,公爹娶儿媳,哪一样符合宗族礼法?连上面的人都不遵从,如何强求我们凡人。跟那些相比,给胜哥儿一个嫡子的身份,不过是不起眼的小事一桩。”
雷擎冷笑道:“相守十年,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利牙利齿,胆大妄为。”
宋婉儿道:“妾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妾也是一个母亲,想把这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儿子。若是我的胜哥儿资质平庸,妾也不会去争什么。但是他才思敏捷,有状元之才,只恨生在了妾的肚子里,生生的比别人矮了一截。我便是拼了命也要为他争上一争。”
雷擎这时候怒气已经下去了,眼神冰冷地看着相伴近十年的枕边人,仿佛一夕之间已经换了个人一般,那个温柔贤惠识大体的婉儿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疯狂的母亲。
他讥讽地问道:“那陈氏呢?你准备把陈氏怎么办?休了她?总不会把她杀了吧?还有倩儿和盼儿呢?你来之前应该已经想好了吧?说说看。”
宋婉儿脸上的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她昂起头,回道:“把她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养着,对外只道兵乱之时受了惊吓病故了。倩儿和盼儿,好好给她们解释一下,她们肯定能理解的,她们未来可都是要仰仗胜哥儿这个弟弟,胜哥儿过的越好,她们在夫家的地位越高。她们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定会明白这个道理。”
雷擎道:“你算计的这么好,不如直接去找母亲说。”
宋婉儿道:“老夫人对我误会重重,不会认真听我说的话。只要她明白过来,定然会支持,老夫人不是最看重雷家的荣光吗?”
雷擎呵呵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说?”
宋婉儿眼含希冀地看着雷擎,点了点头。
雷擎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笑:“行吧!我去跟母亲说。你先回去,我还有公文没批完,今晚睡书房。”
这时候他才想起,因为陈氏不在,府里没有主母,宋婉儿自从跟了他,就一直跟着他住在主院之中。她昨天安排住处时,自己并没有搬走,而是把陈氏安排在了落春院。
她的心思一直这么赤.裸裸,只是自己一叶障目了而已。
宋婉儿走后,他烦躁地一脚踢翻了摆满美味佳肴的桌子,抬步走了出去,一直走出了长史府,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今晚的空中没有月亮,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疏疏落落的挂在天边。这夜黑沉沉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他在黑色的夜里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横巷,走上大街。两侧的店铺内照出温暖的光,传出热闹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