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相信，但我也不想耽误楼小姐的时间。或许换个时间和地点，我们能够坐下来聊一聊。”
夜晚的风有些大，吹拂起她的长发飞扬，手里的兔子都冷得往她衣袖里拱，幸好她的袖口很宽大，包的住它圆滚滚的身躯。
街上的人变得更少了，稀稀疏疏的几个商铺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他刚想脱掉身上披着的大衣，就被她制止了。
“那你可以不用送了，我不怕冷……更不怕死。”
她看见了街道前方有一处亮光，天都黑了，阿柯害怕又发生上次那样的事，便打着灯笼出来寻她。
她冲背后的张启山摆了摆手，他也看见了对面来的身影，低了下头，带上军帽转身离开。
“姐姐！你原来在这儿！那是……”
阿柯此刻焦急的心在见到人的那一刻才放松下来，不过……他望了望前面。
没看错，是个穿军装的。
“那位军官见我一个人走，便好心送我一程，不管它了。看，这是我今天遇到的小玩意儿。”
楼姒把手里紧紧抱住她的兔子从袖子里露出来，正要递给阿柯，却被他制止了。
“姐姐揣着吧，它身上暖和。起风了，姐姐这只手也冻坏了，放我兜……这是……”
阿柯自然地拉过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冷，准备放进自己的衣兜里暖一暖，突然闻到了一丝味道，他举起灯笼一照，皱了皱眉。
她倒忘了这茬儿，衣袖上不知道沾了谁的血迹，已经干了，现在在光的映照下才看得清晰。
“放心，这不是我的血。不过日后你出门也要注意安全，现在的长沙城已经不如以前太平了。我已替你找好了靠山，等我跟他谈妥，你就去参军。”
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把她的手放进自己衣兜里捂着，一手执着灯笼照着前方。
两人走着走着，等进了门口，她突然定住了脚。
“你不开心，为什么。”
她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即使不是个爱多嘴的，倒也不是现在这样一副沉默无话的样子。
“……我是不是很没用，姐姐，你好像总是这样一副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样子，我明明已经长大了。”
他有些挫败地垂着头说道，眼睛不敢看她。
他知道楼姒是为了他好，因为有人盯上了她，连带着身边的他也不会安全。
所以把他送进军队，也是变相地保护他。
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以前自己受人欺压，就老是妄想着能有人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如今他生活得安稳，过得简单幸福，未来也不是虚无缥缈的迷茫，但他却又不甘于此。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不满足。
现在他们的这间院子里，多了好多人，真热闹，他想。
所以……哪怕自己以后离开了，姐姐也是不缺人陪的。
“这小东西，养着吧，有个动静倒也不错。”
她把手里的兔子递给他，自己转身去洗了手。
他虽然还丧着脸，但连难过都还来不及难过，得先给这只兔子找个背篓关起来安顿好，毕竟姐姐交代的事总是重要的。
然后洗净了手，又垂丧着头走过来。
“你告诉我，人会在一夜之间长大吗？”
桌上盛好了饭，饭菜也被罩住保存着热情，还带着温度，两人却都没动。
“……会。”
“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见过我的过去，而他，也是我的毕生仇人。”
她本打算把这样的痛苦尘封于心，倒不是说她不相信他，就算是说出去又能如何呢？早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想说出来，无非就是让他知道。
那时的她无依无靠，以为天都塌了，被所有的人遗忘，她也盼望有一个人能来拯救她。
可是时间太久了……
来的太晚了……
她已经没那么需要了。
“我的家族曾在一夜之间尽数死去，无一幸免，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却也过得生不如死。”
她将自己的过去尽数托出，用着一贯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好像她已经释怀了。她也只是想告诉他一件事：
她所有能依靠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她能依靠的，从来就只有自己。
她必须强大，也必定强大。
……大概是今晚的风太大了，吹得他眼睛疼，如针扎般睁不开，让他不由得红了眼。
“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把你当做一辈子的弟弟，你明白吗？”
他抹泪点了点头，心里为自己之前的想法生出满满的不耻和羞愧，他明明已经拥有的够多了，还想奢求什么呢？
他现在还能在她身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