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震惊地说不出话的神色,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娘子,我总觉得,你自从出了龙都好像变了个人……”
不对,似乎嫁给了刘世子以后,行事作风就越发像个鲜卑女人了。
她甚至从来不知道自家娘子何时学会的射箭,又何时学会的使用弩机。自从那次在青州遇到匪类,她攀上车顶亲手杀死了两人,冬情就觉着,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娘子,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脱了胎换了骨。
康平总不好说自己本来里子里头就是鲜卑女人,在郑府被压抑了十年,跑到青州来这是解放天性了,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外头那么凶险,我怎能不保护好我自己?”
冬情皱着眉,噘着嘴说:“要我去射那箭,我肯定弓都张不开。”三娘子未免也天赋太好了。她又去掰过康平的手,瞧着上头那一道还未消去的红痕,心疼道,“三娘子,这样不疼么?”
康平轻柔地说:“不疼。冬情,咱们现在已经是胡人的家眷了,不要总是惦记着郑府的那一套。你想,若是当时遇见那些歹人,我们只懂得哭叫着抱作一团,会如何?这种时候,总得学会点防身的本事的,否则,岂不是让他们得逞了去?况且,当年镇西王是大破柔然的英雄,王妃亦是女中豪杰。镇西王世子看似病弱,他从小马上的功夫也不曾落下的。世道那么乱,遇见流民了,你坐在车里头举着塵尾同他们谈玄,能成么?”
想起那帮和郑珍容不清不楚的匪徒,冬情脸色微红:“二娘子实在是歹毒的心肠!娘子你说得对,和她这种人确实也是说不清楚道理,还不如射上一箭!”
康平笑了笑。
有些时候气势上的震慑是体现在武力上的。她当年做公主的时候能管束住那么多的人,除了政治上的铁腕,另外一份原因,是她当初斩杀宇文沐时的武功让人忌惮。上过战场的人自带的杀伐决断,同未曾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到底是不同的。很多时候,那种金戈铁马的气息很能唬住人。
“我倒是恨不得用箭将她直接射个对穿,钉在东宫的墙上。”她淡然道,“只不过如今还是不行,阿尧在龙都到底比人家低个一头。”想起郑玖容做的那件事情,纵使张继明出面了,也不过是宋氏下堂,郑道恭削爵位的结局,她就十分的气闷。
上辈子冯家那两位就总和她不对付,现在两个人拿捏着慕容焕,更是尾大不掉了。
外头尔朱光敲了敲车壁,微微掀开一角车帘问道:“夫人,出发么?”
康平点了点头。
龙都宫中,慕容焕每年过冬月都要头疼一番。他那是心病了,始终治不好,弄得烦闷得很,一烦闷就要拿小辈出气,搞得新妇郑珍容都有些受不住。
更别说青州的消息传回来,那郑珈荣竟然逃脱了,还把她买的佣兵头子的脑袋挂在树上。她派去盯着的人瞧见那个胡虏的脑袋瓜,吓得屁滚尿流地回来了,根本不敢再跟着。
她又要侍奉慕容焕又要对付东宫一众姬妾,还要分心去关青州的三娘七郎,整宿整宿睡不好觉,嘴上都起了一串的燎泡,到了冬月下旬的时候直接就病倒在宫里头,闭门不出了。
高淑妃倒是始终陪着冯后,见太子妃数日也不曾来中宫,疑道:“郑家的娘子素来最重礼数,刚入东宫的时候晨昏定省日日少不了,最近怎么就不来见她阿家了?”
冯后虽然祖上是汉人,但也鲜卑化得差不多了,不耐烦那些汉姓高门的礼节,太子妃天天来晨昏定省,她还得费神招待,不来反而好。便说:“那孩子心思太重,病了。”
高淑妃惊异道:“病了?这新婚燕尔得能有什么心思呢?”
冯后做主中宫那么些年,郑珍容干出来的事情还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罢了。
冯后道:“同她那个嫁了镇西王世子的妹妹过不去呢。”
高淑妃也听闻了郑家一摊子事情,笑道:“都把人家弄得嫁给了镇西王世子了,还有什么好过不去的?不是说镇西王已经快不行了么?到时候世子去了河西袭爵,她的手还能伸到河西去?”
冯后幽幽看了她一眼:“说的也是,可若让刘易尧回河西去袭爵,总有些放虎归山的感觉。”
高淑妃笑:“河西南边就是吐谷浑,虎视眈眈的,刘世子长那个模样,早就和他的阿耶不一样了,到了那里说不定被吐谷浑那帮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皇后您还担心什么?吐谷浑那帮人估计也在等着镇西王死了呢。”
冯后看向高淑妃:“你想的倒是挺深。”
高淑妃道:“妾也没什么图的,只盼着我儿早日能封王封出去,河西那块地方就挺好的。”
河朔困苦,不过连接着西域,也算是喉舌之地。高淑妃自进宫之后就紧紧依附冯后,处处马首是瞻,把河朔给了她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可。冯后心中嘲笑了一句她的短视,面上还是亲亲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