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只是个不受宠的庶支,就是是蹭课蹭来的学问,徐殊言却是徐绍自幼养在身边、亲自开蒙的嫡亲孙女。
七郎既然是徐绍弟子,自然辈分上算得上是徐殊言的小师叔。
只是他才刚刚进书院,就有了个晚辈,怎么想都怪怪的。
徐殊言这小娘子爱书成痴,年纪小小就喜欢搜罗古籍,那天哭那么绝望,并不是摔下廊吓到的,而是看见自己喜欢的孤本浸到了泥汤里头心疼的。
七郎翻着自己手里那册东汉赵晔的《吴越春秋》第二卷,心想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看这么晦涩的史书了,脸皮子有些发热。郑府和水木书院都没有收集齐全套的《吴越春秋》,据说已经散失了两卷,不曾想在燕南书院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娘子的手里头竟然还存着第二卷,他便私心留下来看了几天,才去送还给徐殊言。
因为是女娃娃,她住在南边的院子里,距离男学生上课和藏书的北苑有一定的距离。燕南园内的布局颇有南趣,零星栽种了不少树木,南北之间隔着的片树林,中有卵石铺就的小路,也挖出了高低的水渠。今日休沐,有学生成群坐在水渠边,地上铺了毛毡,临水作流觞,他们仿佛丝毫不畏惧严寒似的敞着怀,撩着长袍广袖,从那冰凉的水里头取羽觞。
燕南园的风气和南边楚国基本相似,以美居奇,以门第定高低。郑琛荣长得钟灵毓秀,又姓郑氏,加之年方十岁便得徐绍赞誉成为入室弟子,院中学生对他无不关注,见他走来就有人高喝:“郑小郎!”
郑琛荣面不改色,穿过走廊。
有心怀妒忌的学生便高声道:“你可知这郑小郎的姐姐嫁了龙都的匈奴人么?”
下头立刻一片哄笑。
在燕南园里的学生大多是抱着隐世的态度的,对他们而言政事污浊,不该多过问,是以以同胡姓的蛮人贵胄扯上关系为耻。当年慕容烈在燕南书院之时,就算他是一国王世子,也照样被书院里的学生三天两头明里暗里的排挤,就因为他是个胡人。
那起子无法入得徐绍青眼的学生,嫉恨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徐绍座下,一个个把牙磨得尖尖的。文人骂起人来可是不带一个脏字。
倒是郑七郎听了,却把腰杆挺得更加直了。
这帮人挑不出他的错处,只能拿着他阿姐的婚事做点文章,实在是贻笑大方。阿姐教过他要不骄不躁,这帮人并不值得他费心去理会。
曲水边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肤色粲然,头顶一枚碧色的纱笼冠,两条红缨系在下巴下头愈发衬托得肤色胜雪,风度灼然,在这以美居奇的燕南园,他这般长相的,旁边自然是围了一圈儿的郎君,皆是弱冠上下。
他这帮人倒是也不同那些嚼舌头的学生在一处,那少年郎举着塵尾,斜卧在毡席上,羽觞飘过来了,他也不去捞,只是微微撑起身子,眯眼瞧着那端庄走过的郑七郎,叹道:“果然是荥阳郑氏的风骨。”
对岸有人讥笑:“桓郎不知,那郑道恭无非是沽名钓誉之徒,宠妾灭妻,哪堪荥阳郑氏之名?”
被称作“桓郎”之人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郑琛荣穿过落叶萧索的树林,几间连绵的房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房前种了大片苍翠的凤尾竹,迎着朔风沙沙作响,他提着书袋子数了数,瞅准了其中一间提步上前。
轻声敲门后,一个梳着斜髻的侍女出来开了门,看见是个清贵的郎君,微微错开了身子。郑琛荣倒是记得男女大防,后退了一步双手捧上古册:“前几日不慎撞徐娘子,将她的书给撞掉弄脏了,某已拭净晾干,特来向徐娘子赔罪。”
侍女弯着眼睛笑了笑:“原来是郑郎,郑郎稍等,我这便去唤娘子出来。”
郑琛荣微微红了脸:“不、不必……”
却不料此刻徐殊言已经跑了出来。她似乎午休刚起,只披了一件月白的裘衣,露出了里头交领寝衣的领子,一双白嫩的足光着踏在微微发黄的地板上,揉着眼睛问:“谁来了?”
抬头瞧见郑琛荣,她一下子被吓醒了似的,慌忙往屏风后头一躲。
郑琛荣也是面红耳赤,连忙道:“徐娘子,我来还书。”
徐殊言脆生生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多谢小师叔!”比起之前在北苑的时候,却是欢快了不少。
送还了书籍,郑琛荣低头替侍女阖上了门,还未转身,就听见了房中一声欢呼,然后便是咚咚咚裸足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快把书给我!”
还有侍女的疾呼:“娘子,快去穿上足衣,否则着凉了!”
郑琛荣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句,还真是个小书虫,便沿着原路返回北苑。复行至流觞曲水之处,却被一个郎君拦住了去路。
“郑郎。”那郎君长得玉人一般,面目和善,郑琛荣侧目看了一眼曲水,发现方才还在嘲笑他的那帮人已经散了个干净,只剩下几个还在自斟自酌。他恭谨行了一礼:“郎君好。”
那漂亮的郎君眨了眨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