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尧只觉得耳朵嗡嗡发响, 一股热气从脖子一直蹿到了天灵盖。
分明他和三娘也还没有……但那个梦的触感却如此真实。
刘奕平听见了屋中的动静,敲了敲门准备进来:“世子你醒了?”
刘易尧连忙说:“嗯——你先去看下他们有没有准备好。”
刘奕平隔着门应了一声, 脚步声走远了。
刘易尧这才起身,几乎是慌忙换下了衣裤,手中的污物都不知道该放到何处, 最后只能团成一团先塞进了行囊。
等他收拾完出门后, 就连崔仲欢和阿虎都已经在村前等候了。崔仲欢拄着拐杖,眼下是一团青黑, 显然昨日知道真相的他也没能休息好。他看了看刘易尧,脸色也是浓重的担忧。
“世子?”
“无妨。”刘易尧挥了挥手制止他上前来, 又下意识地将塞了那烫手山芋的包裹压到了几个包裹的最底层。其他人似乎都未曾发现他的异样, 皆沉浸在即将抵达河西的喜悦之中, 刘易尧对着呼延西坨招了招手:“十九郎现在在何处?”
呼延西坨见他对此如此关注, 连忙说:“罗阿斯昨天也没问出啥来, 就把人给放了——不过——”
不过明显是那位罗阿斯引蛇出洞的又一个计谋。
刘易尧皱眉:“他要是想一路追回龙都去, 我也拦不住他。”
呼延西坨尴尬地笑了笑,极其生硬地转了话题:“大单于,一会儿咱们就要渡河了。”
刘易尧:“好。”
黄河上的摆渡者撑的筏子,他们的队伍连人带马分了两批才全部上筏。刘易尧站在船尾,待船到河中心的时候, 偷偷的将弄脏的衣物包了石头沉进了水底。
船夫用河西的方言唱着野蛮粗犷的号子,渡口宽广的水域中水流湍急, 偶有鸥鹭掠着水面低空飞过, 也是与下游不一样的品种, 黄河几字弯,划分了河西、河套与河东,渡过鸣沙渡口,便是凉州之地。广袤无垠的河西走廊,东有合黎山,西有祁连山,被柔然和吐谷浑两方夹击,钳制住西域通往大燕的咽喉。
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兵家必争,如今为匈奴刘氏固守,纵使嘉峪关以西沙漠戈壁广布,但凭借西通鄯善、且末、于阗,北阻柔然,南冲吐谷浑之要势,此地富饶丝毫不逊于东部青冀。
刘易尧一行登岸之后复行十日终于抵达武威,此地为北凉旧都,如今亦是凉州州治。武威城内姑臧县,地如龙形,汉时便是所谓匈奴大帐所在之处。如今城中依然保留有大量匈奴式建筑,前北凉的皇宫也依然尚在。
刘景是佛教徒,死后火葬,骨灰就供奉在宏藏寺,当年翟融云逝去后,她的骨灰也被慕容康平送至此处,此刻两人正在同寺长眠。
刘易尧抵达姑臧第一件事情就是祭拜父母。
待从宏藏寺出来,四部匈奴酋长已经全部围在了寺前。
为首者是个年逾四十的女人,却依然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饰,她的眉目之间颇有呼延西坨的样子,见刘易尧出来,俯身行礼道:“大单于。”
她便是呼延西坨的母亲呼延丽。
刘易尧听闻当年漠北与柔软一战中呼延丽也是少数几个女将中的一员,又知她与河东裴家的渊源,对她不免多留意了一番,而其他四部之中,又有一部是女子担任酋长。
那位中年女子倒是梳着妇人发髻,只身侧还立着一个妙龄少女,一双浅色的杏眼不住地往他身上瞧,让刘易尧浑身一阵难受。
中年女子看向刘易尧的眼神半是探究,半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在来的路上呼延西坨曾经和他理过如今匈奴中四姓之间的关系,在龙都的时候康平也同他说过十年前的河西局势。他望向那个女人,神色坦然不露怯。
呼延丽立刻大声笑了起来,声音爽朗穿云:“瞧这样子就知道不是龙都塞过来的冒牌货——啧啧,长得和你阿娘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身后几个男子都无动于衷,唯有另外一名女子的眉心微微一皱,半晌才开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尴尬:“是啊,和翟融云真是相似,倒同先单于没什么共同之处了。”
呼延丽斜睨了她一眼:“阿清,你都嫁到兰氏多少年了啊,还那么酸溜溜的。”
那位叫做阿清的妇女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呼延丽继续笑道:“我说错了不曾?你看这么多年,单于有正眼瞧过你么?你还别妒忌人家阿云了。”
阿清冷冷地说:“前尘往事我早已经不介意了。呼延丽你何必再提这茬,你自己的儿子,不还是照样让汉人老妇给绑去了河东做了孬蛋么?”
呼延丽双手往胸前一揣,下巴一抬,两脚一叉,立刻摆出了斗鸡姿态:“那我也是给姓裴的生了儿子的!何况——我儿子现在已经回来了!”
阿清气得脸色煞白。
刘易尧从两女争执之中,立刻听出了些许端倪,莫非此位叫阿清的女子当年痴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