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冯居安痛苦地在雪地上滚动, 康平面无表情地对贺赖孤做了个手势,便准备回屋。
经此一遭, 呼延西坨对这位大阏氏可谓是佩服地五体投地,简直就要从大单于的跟屁虫改成大阏氏的跟屁虫了:“阏氏,你好牛啊, 太解恨了!”
康平瞥了他一眼:“你去看下阿尧怎么样了。”
呼延西坨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又不明就里地问道:“为什么大阏氏不自己去看?大单于在河西每天都特别想你, 这回一听说你快到灵州了,快马加鞭地赶出来渡口接你——咱们河西有好多小姑娘对大单于投怀送抱, 他可是一个儿都不接受……”
他后知后觉地觉得好像大单于和大阏氏之间有些什么微妙的变化,但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便只能极尽谄媚地帮刘易尧说着好话, 却不料康平的脸色越发僵硬了, 一旁的崔仲欢也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康平冷笑了一声:“你阿耶原先在漠北也是好多小姑娘投怀送抱, 一个儿都不接受的主儿, 怎么就弄出个你来了呢?”
呼延西坨很自豪地说:“我阿娘说她那天是把他绑在——不对!大阏氏, 你相信我,大单于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怎能能和我那老爹比呢,不能比的不能比的!”他急吼吼地替刘易尧澄清着。
却不料康平朝天翻了个白眼,冷冷地道:“别说了。”
她又不是没有和河西的匈奴姑娘们打过交道,她能不知道她们的德性?
更何况她年轻的时候也是那样放肆的样子的。
她转过头来, 十分正经地,严肃地说道:“你说河西有很多小姑娘喜欢阿尧, 给我列个名单出来吧。”
呼延西坨惊得下巴都掉了:“大阏氏是想、是想、是想作甚?”
康平没有说话。
……莫非是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等到了河西一个一个把对手给解决了?
呼延西坨在心里为兰家的小姑娘默哀了一遍, 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嘞!这几个小姑娘我都熟的很,大阏氏你放心!”
康平心想,这呼延西坨一点都没遗传到裴希声,倒是像呼延丽像了个十成十。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墙之隔就是刘易尧的居处,但她实在是不敢进去了,怕进去他又做出什么吓破她胆子的举动,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崔仲欢跟着康平走进了房间,待秋韵阖上了门,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磕在了粗糙的地面上发出脆响,那羽林中郎的银壶摩擦在他的腰带上。
康平看着他花白的两鬓,叹息了一声。
“崔二,你这是在做什么?”
“殿下,罪臣……”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嘴唇蠕动,连自戕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记得那一夜她红衣似火,笑靥如花,气定神闲地接过酒爵,她看着年轻气盛、却目光如井底之蛙的他,眼神清冷悲凉,然后带着五姓高门的荣耀倒下了。
他还记得朱雀广场染红的砖,那些臣子的鲜血被冻住,被大雪冲刷,崔伯涯的头颅被像是一颗球一样踢到了他的脚下。
他还记得断腿、染上毒瘾、十年的沉浮最终被刘易尧从泥淖中拽出来。他现在带着累累的伤痛成为了河西的“崔先生”,在大单于台受到敬仰,他以为是他自己的幸运,却不料背后依然是她。
他将头紧紧埋住,浑身不住颤抖起来。
“殿下对罪臣之恩,罪臣对殿下之愧,罪臣实在是……”他竟有些词穷,捂脸恸哭了起来。
康平道:“崔二,如今你还需要为我告罪么?”
他泣不成声。
他欠她的如何能还!
冯居安欠他的债,他已经拿了回来,可是他欠慕容康平的要如何还清!
“罪臣——万死不能辞其咎!”他终于说道。
秋韵连忙跑上前去,将他拽了起来。
崔仲欢涕泗横流,几乎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康平说:“你确实万死不能辞其咎。但你还真不能靠死一万次来向我告罪,崔仲欢,你得用别的方式偿还。”
崔仲欢抬起那双浑浊的双眼。
“十一年了,想来你已经认识道,光逃避、不问世事,你这辈子欠下的只会利滚利而无法还清。”她冷静地说。
崔仲欢重重点头。
康平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我府上的样子,羽林中郎清河嫡子实至名归。却不是你现在这样贱若蝼蚁的形容!”
她用力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崔仲欢,我让你将所有散全部灌给冯居安,是想告诉你,你要同那五石散告别了,同时也要和十年浑浑噩噩、十年沉沦告别!你要还给我一个新的羽林中郎!”
崔仲欢道:“臣万死不辞——”
她让秋韵将崔仲欢带去下头休息。
秋韵在路上也大约知道了些前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