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被张洎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鼓动,睡意一扫而空,眼中隐隐有精光闪现。
一直以来,他都忍辱负重,不仅对赵宋卑躬屈膝,还要交好契丹以钳制赵宋,甚至连吴越国这种弹丸小国有事没事来招惹他,他都全部忍了。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压抑得久了,积累的怨气就大。
张洎所言有一点打动了他,李俊文虽然表面上打的是李从松的肉体,但是实际上打的却是大唐王室的脸!若是不惩治李俊文,那么日后他国也跟着效仿,大唐的威仪将受到严峻的挑战。
他李煜虽然偏安一隅,但好歹也是占据江南数十州领土的一国之君,即便性子再软弱,也有三分脾气,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今日就让我这病猫量一量爪牙,刮掉你三两肉!
“张大人若真是为大唐着想,就更不应该说出此类言论!”陈乔的话,打断了李煜的思绪。
“没错,老夫此前确实主张对赵宋强硬,包括到现在,老夫也是如此主张!但是老夫所谓的对赵宋强硬,是在两国交锋之时,应当以平等地位待之,不以臣属下国自居,做出有损国体之事!然今日之事,本就是齐国公之错,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实在是有损王室威
严,而且还令我大唐蒙羞!陛下应该惩治的,是齐国公此等不守法的权贵,而不是赵宋的使臣!宋使固然有错,也是情有可原,且只是针对行凶者,并未伤及无辜,造成大的影响。试问若是陛下遇到此类事情,激愤之下,又会作出何等举动呢?”陈乔问道。
李煜白了他一眼,心想有你这么比喻的么,拿领导来举例子……
“陛下大可将宋使软禁,再向赵宋修书一封,将事情原委吿之宋帝,由宋帝去惩治宋使!如此,方能不落下风!”陈乔继续道。
“笑话,那李俊文在我大唐境内犯事,陛下又何必向宋帝禀明原委,如此岂不是更落了下风!陈公所言前后矛盾,真是难以服众……”张洎插话道。
“一派胡言!”陈乔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如今宋使在我大唐境内犯错,自然是应当向赵宋说明一切,岂有私下处置之理?若是私下处置,必然引起赵宋不满!如今赵宋携兵锋之盛,正愁找不到借口侵犯我唐!此举岂不是给了赵宋犯我大唐的借口?就在此刻咱们说话的间隙,一支数百人的宋军,正陈兵在玄武门外,随时准备攻城!”
“嘁,区区数百人而已,又岂能攻破我金
陵高大的城墙,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陈公未免也太多虑了……”张洎不以为然的嘟囔道。
“荒谬!”陈乔是真的动怒了,无论他怎么说,这张洎都要和他抬杠,真是无理取闹。
“区区数百人而已?张大人可知道,这区区数百人的背后,可还有江北枕戈待旦的数万宋军?而这数万宋军背后,则是大宋数十万的兵力?一旦这数百人攻城,就意味着唐宋双方撕破脸面,你认为,对岸的数万大军,会无动于衷么?你能无视这这数百人的宋军,还能无视那数万甚至数十万宋军么!我大唐兵力疲弱,财力空虚,根本还没有做好与宋军抗衡的准备,又如何应对那如狼似虎的宋军?凭这一座金陵城,又能坚守到几时?到时候刀兵再起,整个江南生灵涂炭,你我又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和数十万百姓?还是说,张大人自身勇武,到时候可以凭一己之力,上阵杀敌,力挽狂澜,救大唐于水火之中?古人云书生误国,诚不欺我也!哼……”陈乔指着张洎的鼻子一通说,都快戳到张洎的眼睛了。
“你……”张洎根本毫无还口之力,只能任由他说,脸上涨成了猪肝色,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本就是出于私心想惩
治李俊文,现在陈乔把后果说的如此严重,万一真的应验了,他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报仇是小,保命是大啊!
陈乔的一番话,顿时将李煜刚刚燃起的王霸之气给浇灭了。是啊,要处置一个宋使很简单可是如何善后,如何面对虎视眈眈的宋军,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忍辱负重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大唐争取时间,以达到能和赵宋抗衡的地步么!若是此时擅启兵端,大唐能够承受得住赵宋的雷霆之怒么?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陛下……”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何事?”李煜皱着眉头问道。
“方才光政院吏房主事刘洵从宫外传来消息,说玄武门外的宋军,在其副使李俊文的劝说下,已经回营去了!”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陈乔闻言,长出了一口气。他继续对李煜说道:“陛下,由此可见,这李俊文并非有意冒犯我大唐王室之威!陛下当趁此良机,好生安抚,以免宵小之辈再生事端!”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张洎,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张洎心虚,别过头去,懒得与他争辩。
李煜站起身,陈乔和张洎连忙躬身,李煜也
没理会二人,而是在殿内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