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不知道上次见自己女儿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了。秦凝在世的时候,他跟着一起回过几次国。当了母亲的女人极其麻烦,有了第一次,接着就蹬鼻子上脸,隔几个月就要回国去看孩子。
陈先生担心她的安危,每次都不甚情愿地跟着回来,在秦凝见到陈凌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动身。
胆小温顺的女人嘴上答应,实际上却迟迟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陈先生对于她这种执念真是嗤之以鼻。
他想过把这个碍眼有稚嫩的小东西给除掉。
陈先生带着自己的女儿出去玩,把她扔在大街上自己回来,心里已经想好了晚上回去怎么跟自己那位小妻子解释的理由,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神色焦急地回家,却发现,自己那个半大点的女儿居然摸回了家,正坐在客厅跟秦凝一起等着他吃饭。
真是邪了门了。
他再次领着陈凌去街上,已经准备好的货车司机在这街上来来回回几十趟,愣是没找到那小孩过马路的机会。
领到游泳馆里,本来想着小孩子要是有什么意外,溺水了也只能算他照顾不当,结果这小孩进去还没扑腾几下,就学会了游泳。
陈先生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了。
他领着小孩去了一家棋馆。棋场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风格,陈先生先带着她学了规矩,小孩子似乎很有兴趣,几局下来已经将他的棋风学的七七八八,甚至能举一反三。
她简直就像一台机器。
什么事情,接触到了之后,很快就能在她的脑子里形成系统的架构,进而不断完善。
陈先生觉得她是个怪物。
但怪物似乎有情感。小孩喜欢黏着秦凝,过于聪慧的她经常说出一些危险的话,秦凝对于她最常说的就是:“陈凌,不可以这样说。”
“不可以这样做。”
“这样是不对的。”
“老师上课不是教过你要友善对其他小朋友吗?”
“....”
“我知道了妈妈。”
女人忧虑地皱眉,想到老师跟她提的,陈凌的思想跟别人比起来总是阴暗很多,她有心想要留在国内好好教导,不想让她以后成为像陈先生一样的这种人。
起码陈凌还是能听进去她说的话,也不顶嘴,乖巧地令人想要多疼爱一点。
但陈先生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对于这种碍眼麻烦还需要教养的生物深恶痛绝,反正他从小就没有父母教导也活的好好的,还在国外闯出了一片天地,说是财阀也不为过了。
陈先生平等地蔑视每一个需要父母教养的孩子。
他不理解。
*
在他和秦凝缺失了那么多年后,陈凌还是长成了人,并且与其他受过教养的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为优秀一点。
可以为陈先生所利用。
*
而今,确凿的证据下,陈先生似乎是无法翻盘了。他从秦凝去世之后,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审判,终于在七年之后等到了这一日。
行贿罪、非法经营罪、组织□□性质组织罪以及故意杀人罪,恶贯满盈,如果数罪并罚,将会被依法判处死刑,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但他在审讯过程中从头至尾都不肯透露半点关于他妻子那件事的细节。
“你知道为什么卫侨什么都不愿意跟你说吗?”
陈先生勾起唇角,他对面坐着的女人眉眼已经成熟,看着他的眼神冷冽到极致。
宸凌不语,掀了掀眼皮。
那双眼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漆黑渗人,看着人仿佛能把人看透一般。
“你母亲是卫侨害死的。”
陈先生如愿以偿从她脸上看到些许变化,于是一笑,眼角的褶皱让他不再年轻,但他的心还是跟以前一样狠。
宸凌冷冷盯着他。
到这种地步了,她这位父亲还是一直在挣扎。
“当年带走卫侨后,你母亲好心待他,谁知他见你母亲心软,假意跟她套近乎,想要偷拿到禁闭室的钥匙逃跑。”
“却没想到,逃跑的那天正好赶上你母亲过来,卫侨生怕阿凝通风报信,两个人追赶的时候,他不小心将人禁闭室拐角的楼梯上一把推了下去。”
“证据呢?”宸凌扫了一眼他手腕上的手铐,淡淡道,“空口无凭,让我怎么相信你。”
“如果卫侨推了她,那就让警方调查。”
“你忍心?”陈先生笑了笑,他知道他与宸凌的谈话不会被泄露出去,所以有恃无恐,“你会让把他放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吗?你敢赌上一赌吗?”
卫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有信心吗?
宸凌没有说话。
陈先生惋惜地叹了一声:“你和杀母仇人在一起,不觉得有愧于你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