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文采斐然,他口中念念有词。胡惟庸则在一旁记录。不过半个时辰,一篇洋洋三千言感人肺腑的告老折子便大功告成。
李善长说道:“等我回了濠州老家,可以天天到润水湖边钓鱼了。钓鱼之道像极了男女之事。漫长的等待之后,鱼竿微微颤抖几下。那时候你只知道鱼上钩了,却不知是大鱼还是小鱼。只有提杆是之时,一切才会见分晓。唉,我还是一介草民时就酷爱钓鱼。从龙之后诸事缠身,哪里还有钓鱼的闲情逸致。”
胡惟庸拱手:“丞相为大明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如今功成身退,寄情于山水之间,垂钓怡情。将来写进史书里也是一桩佳话。”
李善长微微一笑:“淮西的这帮老弟兄交给你,我是万分放心的。不过你始终年轻。要是遇到难事,可以派人到濠州来找我。我给你出出主意。”
胡惟庸是多聪明的人?立马听出了李善长的言外之意。他心中暗道:李善长啊李善长,你原来是想学唐朝的李泌,做一个隐居山中,无职无品,却操控朝局的布衣宰相!而我,只是你在朝中的一个替身!你高明啊!
胡惟庸开始表忠心:
“惟庸才学浅薄。今后在朝中遇到大事,是一定会先派人去濠州请教丞相的!遇到小事,我也会跟淮西老弟兄们商量着来。一句话,即便丞相告老还乡了,惟庸也唯您马首是瞻。”
李善长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夜深了,你回去睡吧。明日早朝,我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圣上递告老折子。我预料圣上一定会问询由谁接任左丞相一职。到时候我会推荐你。”
常府。
常歌年轻力壮,刚跟宋盼儿行了三回周公之礼。宋盼儿枕着常歌的手臂说:“你要是不在亲军都尉府当差就好了。也免得我整日提心吊胆。”
常歌叹道:“身披锦衣,身不自由啊。谁又愿意整天提心吊胆的呢?刘伯温那天对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对我说自古伴君如伴虎。咳,你是没看见今晚圣上宴请李善长的场面。只言片语之间简直就是刀光闪烁。李善长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照样吓得颤颤巍巍,路都不会走了。”
宋盼儿提醒丈夫:“你知道圣上为何看重你么?”
常歌笑道:“这事儿四叔跟我说过。圣上看重我这人一心一意只替他办差。从不跟任何人结盟。也
从不介入朝堂党争。”
宋盼儿道:“四叔真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只要你不掺和党争就能保自己的平安。”
常歌忽然想到洪武帝那天提及藏宝图的事。他对宋盼儿说:“对了,在家闲下来的时候,你琢磨琢磨我找到的那三张藏宝图。你是聪明的女人,说不准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宋盼儿摇头:“算了吧。你别拿宝藏的传说太当真。要是真有足够大唐复国的宝藏,怎么不见唐皇子孙复国呢?”
床第间传来常歌的鼾声。夫妻二人双双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奉天殿早朝。
李善长第一个出班奏事:“启禀圣上,臣年老体衰。请求圣上恩准臣致仕回乡。”
洪武帝闻言生出惊讶的面容。心中却乐开了花:李善长,你很上道!昨夜朕没白喝那么多的酒!
朝堂上的一众官员亦是面面相觑,大为惊讶。
洪武帝用焦急的口吻问:“李先生怎么能走?你要是走了中书省怎么办?朕怎么办?”
李善长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圣上,臣这两年一直百病缠身。奈何大明刚刚立国,朝廷里的事千头万绪。臣不得已才只能在中书省坚持着
办差。如今大明各项政务已经上了正轨,第二次北伐也大获全胜。臣终于可以放心的离开中书省,回到濠州老家去做一个乡野闲人了!”
洪武帝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中书省没了你李丞相还叫中书省么?大明离了你李丞相还叫大明么?只有你在朕身边朕才能安心。”
李善长叩首:“圣上!朝中如今多得是青年才俊!皆可为圣上分忧。臣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实在不想客死应天,只想回到老家去,死在家乡的土地上。就请您开恩,恩准臣告老吧。”
洪武帝和李善长都是演戏的高手。把这一出老臣乞骸骨的苦情戏给二人唱绝了!殿内的官员们有很多被这出苦情戏感染,抹起了眼泪。
洪武帝叹道:“好吧!朕不能活活累死朕的李先生吧!中书省拟旨,赐左丞相李善长告老还乡。一切俸禄供应不变。另外朕还要宣布一件事。朕将给六公爵、二十四侯爵每人颁发一张免死铁券。李先生特赐两张,以示其无双功勋!”
洪武帝所颁发的免死铁券,在理论上可以免除一切死罪。只不过在免死铁券的背面刻了苍蝇大小的四个小字“谋逆除
外”。受赐免死铁券之人,最后鲜有善终者。后世史家曾戏言,所谓的免死铁券实际上是“早点死铁卷”。
李善长叩首:“圣上待臣的恩德,真比泰山还高,比东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