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刚刚回到亲军都尉府,胡惟庸便找上了门。杨宪手段狠辣,胡惟庸也不是吃干饭的。他在朝中的耳目众多,甚至在刚刚投靠杨宪的官员们中也有他的内应。他已经知晓了那封信的事。
常歌见到胡惟庸,不动声色的说:“见过胡参政。您找属下有什么事么?”
胡惟庸拱手:“常小兄弟,请你公正办案,替我洗刷冤屈!”
常歌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属下只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胡参政称我为兄弟实在是高抬我了。您要是有冤屈,可以向圣上递折子禀明。”
胡惟庸有些发急:“常小兄弟,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有人栽赃我谋反,圣上命你彻查这件事。明跟你说了吧,我的确时常给远在濠州府定远县的韩国公写信。可信中的内容都是我请教他如何办理一些棘手的政务。我从来没在信里说什么联络了多少将领,多少兵马准备谋反。圣上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呢?”
常歌拱手:“胡参政已经把话挑明,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相信您胡参政不是造反的狂徒。可那封信被杨左丞和他手下的官员们说成了您造反的实证。情势对您很不利。”
胡惟庸叹了声:“唉,今日我的确让孙得海给韩国公捎去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我背给你听‘韩国公安好。今遇数件棘手政务,特向韩国公请教。山东莱州府盛产精盐,当地盐场却不受两淮盐运使管辖,导致盐税亏空巨万’”
胡惟庸一口气背诵了七八件事情,随后他道:“这就是我给韩国公的信中所有内容。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官员向老前辈真心的求教?哪里有什么密谋造反之言?”
常歌道:“胡参政消息灵通。应该知道圣上诏宋濂鉴定了那封信的笔迹。跟您平日里的奏折笔迹相同。”
胡惟庸情急之下竟然说了一句出格的话:“这世上没有哪个傻子,会把造反的事写在信上墨吃纸!那封信必然是伪造的!”
常歌一愣:“是啊,的确是这样。”
胡惟庸又道:“若常小兄弟你能查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今后胡某定会报答你。”
常歌的回答很合体:“胡参政先请回吧。查钦案是我的本职。我定会竭尽全力。”
胡惟庸拱手:“常小兄弟,那就拜托了!”
胡惟庸走后,常歌找来了贺升,将案情告诉了他。
随后常歌问贺升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人有着纯熟的临摹手法,能够模仿别人的笔迹,瞒过宋濂这种笔迹鉴定的行家之眼?”
贺升道:“能够瞒过宋濂老先生的法眼?这样做伪的高手我是没见过。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说不定。”
常歌忽然想起了什么:“查抄钦犯家财之后,古玩字画全部都要卖掉折现成银子交到国库。你上回跟我说专门帮着咱们折现的那个古玩字画商人叫什么来着?”
亲军都尉府中的百户都是各管一摊。贺升主要管两件事。一件事是抄家,一件事是抄没钦犯的田产、古玩字画、房屋折现上缴国库。这两件事都是肥差,多得是油水。若换了贪一些的百户,恐怕很难能经受住诱惑。贺升则不同,他这人清廉自守,当初毛骧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让他专管抄家、折现两事的。
贺升答道:“那个商人名叫杨守义。据说是大宋杨门之后。凡是有关古玩字画鉴别之类的事,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常歌道:“咱们这就去拜访拜访他。”
城东琉璃街,瑞福轩古玩行。
六十多岁的杨守义正正在把玩着一方古砚。常歌和贺升走了进来。
杨守义拱手道:“贺
百户,有失远迎啊。上回您放在本店寄卖的那批罚没公物已经处理了七七八八。我已经登记造册,就等您上门来查验、交割所售银两了。”
贺升摆摆手:“杨掌柜,今日来找你是有别的事。这位是我们亲军都尉府的常爷。常爷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有些事要问你。”
杨守义寒暄道:“原来是常爷,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快请坐,来啊,上茶!”
常歌坐到了杨守义对面:“杨掌柜,听说你对书法颇为精通啊。”
杨掌柜笑道:“谈不上精通,一门吃饭的手艺而已。”
常歌道:“你开古玩行,应该见过不少书法赝品吧?”
杨掌柜苦笑一声:“见多了!琉璃街这边靠临摹做伪吃饭的人太多了!什么王羲之的草书、颜真卿的行书、褚遂良的楷书,什么假他们都敢做。且能做到以假乱真。”
常歌道:“竟然可以以假乱真?您杨掌柜要是看走了眼岂不是要赔银子了?”
杨掌柜解释:“一行人吃一行人的饭。譬如您和贺百户在亲军都尉府当差,办起钦案来手到擒来。要说鉴别书法真伪,嘿,我一样是手拿把掐。”
常歌掏出了那封密信和胡惟庸的两道日常奏折。
常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