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吴宗伯来到了县衙。县衙站班的班头见他衣着打扮普通便拦住了他:“你是做什么的?”
明清两代说:“你是做什么的”,就好比于后世的人问:“你哪个单位的?”语气中透着敌意与不屑。
吴宗伯连忙拿出举凭:“老爷,我是这一科的举人。昨日县衙外贴出了朝廷的诏令,说是上京参加殿试者可以拿举凭来领五十两盘缠。我是来领盘缠的。”
吴宗伯此言一出,班头的态度为之一变:“啊!您才是老爷!本县吕县令前些日子就说了,咱们县有一位乡试中举的举人老爷。要是近日来领上京赶考的盘缠,让我恭敬伺候。”
赶巧,一个身穿布衣,脚上穿着草鞋全是泥水的老人一瘸一拐走到了县衙门口。班头连忙拱手:“吕县令,您回来了。”
老人正是六十多岁的彭泽县令,吕奇泠。这吕奇泠并不是读书人出身,十几年前也曾在滁州红巾军中效力过,为洪武帝打过江山。后来他腿受了伤,上司就让他到滁州下面的一个县当了主簿。后来七调八调,调到了彭泽任县令一职。这人为官一向清廉,且爱民如子。
吕县令道:“嗯,回来
了。”说完他看了吴宗伯一眼,随口问:“你是来打官司的?”
班头连忙引荐:“这位就是咱们彭泽县的举人老爷。”
吕县令连忙将手上的斗笠放在一旁,拱手道:“原来是新科举人,失敬失敬。”
吴宗伯拱手还礼:“学生见过县令大人。”
吕县令抱歉的说道:“你乡试中举后我就想结交,可惜这半月一直在乡下视察农情。你是来领上京赶考的盘缠的吧?咱们县衙内说话。”
吕县令领着吴宗伯进了县衙,他先到后衙换了一身干净官服,随后来到吴宗伯面前:“咱们先办公事,可否给我看一眼举凭?”
吴宗伯将举凭双手奉上。吕县令看完后吩咐户房吏首取来了五十两官银。
吕县令将举凭递还给吴宗伯,并叮嘱道:“这举凭可要收好了!举凭相当于路引,丢了它,出了咱们县就会被当成流民关起来。”
吴宗伯道:“学生记住了。”
吕县令又道:“咱们彭泽久经战乱,大明开国四年,圣上屡施仁政,县里的老百姓好歹才能吃上一口饱饭。地方穷读书人自然就少。我是个粗人出身,这个县令是军功换来的。不过我平日最敬重
读书人。像你这般能够乡试中榜的,上辈子说不准是文曲星嘞。”
吴宗伯连忙道:“县令大人抬爱了。学生也是侥幸在乡试中举。”
吕县令道:“你这番上京要好好考,我听知府衙门的秦典吏说了,圣上颇为看重这一次的殿试。凡中举者皆能获得官职。说不准你衣锦还乡的时候就成我的上司了。”
吴宗伯拱手道:“借县令大人吉言,学生一定好好考,决不辜负您的期望。”
吕县令忽然想起了什么:“应天那地方你人生地不熟,若遇到急事恐怕没个人照应。我在滁州红巾军为当今圣上效力时有个旧交,名叫常四,是亲军都尉府中告老的指挥同知。这样吧,我给你写一封荐信,若在应天遇到难事你可以找他。”
吕县令十分看重吴宗伯这个举人,替他想的很周到。吕县令写完荐信,吹干墨迹封入信封:“呵,我是丘八出身,写的字跟鸡爪子爬一般,你可不要见笑。”
吴宗伯颇为感动:“吕县令替学生想的这么周全,学生无以为报。”
吕县令笑道:“你好好考殿试,得了官职好好替朝廷出力,为百姓谋福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吴宗伯拜别吕县令,花了几日功夫置办齐了上京赶考的一应物什,又雇了一辆驴车,拜别母亲踏上了旅途。
出了江西境,他换乘了一辆小舟朔江而下。好巧不巧,这小舟上也有位上京赶考的举人,名叫郭翀。这郭翀跟吴宗伯年岁差不多,亦是满腹经纶。就是长相獐头鼠目不敢恭维。二人相谈甚欢,对经史子集有着许多相同的见解,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一来二去就成了结伴而行的朋友。
这日,小舟行至泰州府泰兴县境内。二人下了小舟,进得县城找客栈歇息。
二人正走在大街上,遇到泰兴县令的官轿鸣锣开道经过。一个老妇人拦住去路,高举状纸大喊一声“冤枉!”
泰兴县令掀开轿帘看了看,不耐烦的说道:“又是这刁妇。将她轰到一边去!”
两名五大三粗的衙役上前,直接将妇人架到路边,临了还狠狠踢了她两脚。
路旁的吴宗伯在家乡时就有个毛病:爱管闲事。他帮忙搀扶起老妇人,问道:“大娘,你没事吧?”
老妇人眼泪婆娑,嘴里喃喃着:“官府不公,官府不公啊。”
吴宗伯问:“怎么不公?”
郭翀有些胆小怕
事,劝吴宗伯道:“咱们还是赶路要紧,不要招惹是非了。”
吴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