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道:“按你的意思,变卖存粮得来的银子,私分的库银,全部被你们用作衙门的日常用度了?”
周成顺道:“没错!即便得了这一注大财,我们的日子过的还是紧巴巴的。没办法啊,随员饷银、上司下级之间的迎来送往、年礼节礼,哪一样不是要花银子的?你管着锦衣卫北镇抚司,难道你们锦衣卫的日常运转靠着朝廷拨下来有限的几个军饷就够用嘛?”
常歌一愣。周成顺说的是事实。锦衣卫名义上隶属于前军都督府,拿的是前军都督府划拨下来的军饷。可锦衣卫不同于寻常卫所,养耳目打探消息,收买蒙元、倭寇内应,处处都要花银子。没有办法,只能从查抄获罪官员的家产之中“十中取一”,留作锦衣卫私用。用后世的话说,这叫“灰色收入”。
常歌道:“自然是不够的。”
周成顺说了一句话,让常歌目瞪口呆:“告诉你吧,这两年不光是我们镇江府利用多征税赋、私分存粮、存银的法子维持衙门日常运转,天下各省、各府、各县都是这么干的!”
常歌有些不信:“这么大的一件事,难道六部的人没有察觉?”
周成
顺道:“呵,岂止是察觉了。六部的官员就是由我们这些地方官府养着的!他们对我们在下面做的那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常歌思索片刻后说:“周成顺,你在撒谎!若天下的地方衙门都跟你们镇江府这般,怎么不见其他地方有民变?单单你们镇江府有民变?”
周成顺道:“这话你该去问户部的薛郎中。往年他都是跟我们镇江的孙知府要二十万石粮拿到八大粮行变卖,今年却张口就要五十万石。孙知府没有办法,只得从老百姓身上想办法。最后闹得老百姓没了吃食。恰好遇到沈放那个不要命的,竟领着百姓造了反。”
常歌告诉了周成顺一件事:“刑部的王部堂说,镇江的存粮、存银都是沈放抢走的。沈放将这笔钱粮装上了运往老家的几十条船。现在钱粮已经被刑部所扣。”
周成顺冷笑一声:“他们是想把从镇江拿来的钱粮吐出来,息事宁人!告诉你吧,镇江的事真要是查下去,牵扯的官员恐怕要有几十上百!”
周成顺始终只是个五品府同知,低微的官职限制了他的想象力。镇江的事最后牵扯的官员超过上万名。自然,这些都
是后话。
常歌又问:“薛城贵只不过是小小的户部郎中,为何你们镇江的官员要对他言听计从?”
周成顺答道:“简单,听他的话,我们能够体面的为官。不听他的话,我们全都要吃土!地方衙门要是因为缺钱维持不下去,朝廷必定降旨严惩。以咱们那位圣上的脾性,我们这些戴乌纱帽的全都要掉脑袋!”
常歌道:“周同知,受教了。”
周成顺用试探的口气问:“那你看今晚这件事”
常歌笑道:“今晚我从未来过这儿,也没见过你。周同知,我要劝你一句,都知道家花没有野花香。可你是县主的仪宾,要是只顾一时痛快在外面养着野花,一旦败露必定逃不过身败名裂的下场。”
第二日清晨,常歌带着纪纲、十几名锦衣卫力士来到了户部大堂。
户部右侍郎郭桓见常歌来了,问:“常镇抚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
常歌拱手道:“郭部堂,贵部的郎中薛城贵牵扯到了镇江府叛乱的事,我今日是来贵部捉拿他的。”
郭桓眉头一皱:“你是说薛郎中涉及造反之事?不可能的!他在我手下三四年了,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
的。他忠诚于圣上,忠诚于朝廷,怎么可能造反?”
常歌道:“郭部堂误会了。我没说他参与了造反。圣上早有圣断,镇江叛乱属官逼民反。官府盘剥百姓过重,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没办法才揭竿而起。而指使镇江官府盘剥百姓的,正是薛城贵。”
郭桓摇头:“薛城贵只是一个五品郎中,他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再说他在任上一向兢兢业业,为人也算得上淳朴敦厚。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我愿为他作保。”
郭桓似乎很信任薛城贵。不过锦衣卫是皇帝的家奴,锦衣卫要拿谁,郭桓是拦不住的。
常歌道:“郭部堂,这不是您作不作保的问题。既然我们锦衣卫得到了他涉及盘剥镇江百姓不法事的线索,就一定要拿问他。有道是清者自清,若他的确是清白的,我们锦衣卫自会放掉他。”
郭桓道:“这么说,薛城贵你们是一定是要抓的了?”
常歌拱手道:“郭部堂,我们职责所在,得罪了!请您海涵”
郭桓是洪武帝最为信任的朝廷财政大管家,常歌对待他一向恭敬有礼。
郭桓道:“好吧,来啊,去浙江清吏司将薛郎中叫到大堂来。”
户部之
下设有十三清吏司,各司设郎中一名。十三清吏司中权柄最重的要数直隶、浙江、湖广三司。因为这三个地方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