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深刻理解周德兴话中的含义,可惜,他不能也不敢作评论。
周德兴上了年纪,身体不好。还乡的车队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十几日后来到了濠州钟离县。
当地的知府正在奉旨为周德兴营造江夏侯府。钟离县令提出先将县衙后衙借给周德兴暂住。周德兴却好言婉拒,准备回家里的老宅暂住。
常歌陪同周德兴来到了周家老宅。
所谓的周家老宅,是一座青砖两进院落。周德兴来到自家门口,脱口而出:“这不是我家。”
一旁的县令连忙解释:“江夏侯有所不知。自大明开国后,本县县衙就为您修缮了老宅。”
周德兴有些不悦:“我家里的三间茅草房呢?你给拆了?”
县令毕恭毕敬的答道:“回江夏侯的话。县志记载,您是在伪元至正十三年出乡从龙。多年战乱,尊驾的故居早已毁于战火。钟离县的首任县令,是多方打听才打听到您故居旧址。在上面盖了这间青砖两进宅子,这宅子虽不大,却也干净。江夏侯放心,知府衙门正在奉圣上旨意为您修建一座气派的侯府,有两三个月就能完工。”
周德兴叹了声:“唉
,物是人非啊。”
常歌搀着周德兴进了宅子。前院中央种着一棵两抱粗的大枫树。周德兴见到后难掩脸上激动的表情。他走到枫树面前,拍了拍树干:“这是我父亲种下的枫树啊!”
县令笑道:“是。建这座两进院时,县衙发现尊驾故居旧址上有一棵枫树。就保留了下来。”
一个牧童经过两进院附近,他正在唱着一首童谣:“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做羹。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出门向东看,泪落沾我衣。”
优美的天籁之音在天地间回荡着。周德兴听完已是泪流满面。
常歌发现,眼前的周德兴不像圣上的义弟,一个贪名在外的开国勋贵——更像是一个无助的老人。
常歌手下的一名大汉将军走了过来,一脸为难的神色。
常歌问:“怎么了?”
大汉将军答:“镇抚使,马车上的东西这小院似乎装不下。”
常歌连忙呵斥大汉将军:“当着江夏侯的面儿胡说什么呢?”
周德
兴却不以为意。他问县令:“咱们县有多少读书人?有多少鳏寡孤独?”
县令还算是个称职的,对答如流:“本县共有私塾六十四所。在读的娃娃共有一千一百人左右。另有童生三十八人,秀才十一人,举人两位。至于鳏寡孤独,按照县衙名册,应有两千人左右。”
周德兴果然是个算盘精,对自己的家财了若指掌:“我这趟带回来的一百五十马车东西,应该折合十三万两银子左右。我捐出五万两银子给县里。今后私塾在读的娃娃,学资一律由我包了。秀才、举人今后赶考的费用,亦从这里面出。另外再拿出五万两,资助鳏寡孤独。至少要让县里像我我这个年纪的老人每日都有青菜豆腐吃。”
十万两白银,是濠州这种中等府五年的税赋。钟离县这种上等县二十年的赋税。县令直接惊掉了下巴:“这”
周德兴笑道:“不要害怕,我有多少银子,圣上比谁都清楚。若圣上嫌我银子多,也不会让我把家财装上马车运回钟离。”
县令解释:“江夏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十万两银子实在太多了。”
周德兴道:“
是太多了。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哪里用得着那么多银子?留个三万两养老绰绰有余。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
常歌明白周德兴的用意,他劝县令:“江夏侯一番好意,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县令“扑腾”一声给周德兴跪下叩头:“下官代钟离县的一千多学子、两千多位鳏寡老人谢过江夏侯。”
县令千恩万谢的走了。
常歌对周德兴拱手:“江夏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下官已将您平安护送回钟离。也该回京交差了。”
周德兴笑道:“不急!咱们大厅里坐着说会儿话。”
常歌跟周德兴进了大厅,三让后落座。
周德兴道:“坊间传闻,我除了特别能捞银子,还擅长算命。”
周德兴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算命先生,却是这世上最成功的算命先生!因为数十年前在濠州军营中,他算了天下第一卦!
数十年前的那个夜里,他对刚刚认下的义兄、红巾军十夫长朱重八说:“大哥,兄弟我会算命嘞!我给你看看手相?”
朱重八伸出了自己的手。
周德兴看完朱重八的手相,目瞪口呆:“大哥乃是真龙天子之命!绝不会
久居于人下!”
那夜过后,朱重八仿佛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