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和他孙女往南走了。常歌和常世勋没了马,只能步行回营。
回营的路上,常歌感慨:“唉,世勋。这场仗打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是为何而战了!”
常世勋道:“爹,咱们奉旨北讨平叛,自然是为了朝廷而战、天下而战。”
常歌反问:“为朝廷而战?朝廷连黎民百姓的命都不顾了。这样的朝廷有什么用?为天下而战?天下因这场仗已经重现元末千里饿殍、人相食的惨象!”
常世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爹,您老这是怎么了?”
常歌道:“没怎么!只是感觉自己这两三年做的事毫无意义!老头说得真对啊。叔叔跟侄子争皇位,凭什么让百姓跟着受罪活活饿死?”
常世勋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不是初入锦衣卫时的那个无知少年了。他从常歌的话音中听出了不对:“爹,您别是想投靠朱棣吧?朱棣恨您恨得牙根痒,他绝容不下您。”
常歌摇头:“我没有投靠朱棣的想法。我只是觉得,皇上也好,朱棣也罢。还有朝廷里的黄子澄、齐泰那些人,他们把老百姓当成了一个可多可少的数字!如果说这
场仗是他们双方下的一局棋,那棋子就是天下百姓。为了保住自己的九宫格,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棋子。”
常世勋劝父亲:“爹。平叛之战已进入尾声了。把您的这些话憋在肚子里吧。要是传了出去,恐怕”
常歌忧心忡忡:“尾声?就怕不是尾声,而是开始!算了,赶紧走,回营去吧。”
常歌刚回营,杨子恒骑着快马跑了过来。东昌之战时,他射杀燕军大将张玉有功,已经被提拔为旗手卫的指挥左同知。在卫中官职仅次于常歌。连常世勋都算是他的手下。
杨子恒下马,说:“伯爷,斥候已经找到了叛军的主力所在!”
常歌道:“哦?快禀报盛将军。”
三人进得盛庸的帅帐。杨子恒道:“盛将军。已查明,燕军主力已经驻扎到了真定府衡水县的夹河一带。
盛庸立马转身看向地图:“夹河!好,传令全军抓紧休息。明日一早开拔,直奔夹河!哼,我之前还怕朱棣龟缩在北平城里不出来呢!他竟没吸取东昌之战的教训,依旧痴心妄想与我们野战。野战我不惧他!”
建文三年三月二十二,两军在夹河以南摆开了军阵,双方相
距十里。
跟白沟河一战相同,朱棣选择了到河的南岸背水一战。南军那边,盛庸还是老样子,用严整的军阵对付朱棣的骑兵。
两军正式打开之前,朱棣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大大激励了燕军的士气。
他竟带着区区三名轻骑兵,打着燕王的王旗,跑到了南军阵前百步的地方。他仿佛是在阅兵,用史书中的话说叫“掠阵而过”。
两军对垒。主将竟然跑到敌方军阵前百步的地方,检阅敌方的二十万人马。遍览古今中外史书,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例子来。
常歌大喜过望。他对盛庸说:“盛将军,彻底平息叛乱的机会来了!请你下令放箭,射死朱棣。”
盛庸一言不发。
常歌心急如焚:“我的盛将军,只要你下令放箭,天下百姓就不用再受苦了!”
盛庸只说了一句话:“皇上有旨意,不得伤朱棣分毫。”
常歌怒道:“你就不能为了天下百姓抗一次旨嘛?”
盛庸不再说话。只目视着朱棣带着三名骑兵,大摇大摆的检阅他的二十万人马。
常歌想到了一个人,杨子恒。他打马去了军阵南翼的一处高地上。杨子恒正带着十名力士,架
着奉先铳等着一会儿开打,射杀燕军的将领。
常歌道:“子恒,快准备好奉先铳。用不了半柱香功夫,朱棣就会跑到奉先铳的射程之内!”
杨子恒却不为所动。
常歌道:“你还等什么啊!快提前瞄照门!”
杨子恒仍旧一动不动。
常歌这才反应过来,抬起了头:“杨子恒,你敢不听我的命令?从拱卫司到都尉府再到锦衣卫、旗手卫,违抗上司命令都是死罪!”
杨子恒直接给常歌跪下:“伯爷,皇上有圣旨,我不能抗旨啊!”
常歌怒道:“在东昌你为何听我的话抗旨?敢向朱棣放铳差点把他打死!”
杨子恒一脸歉意:“伯爷,此一时彼一时。”
常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如今你官儿做大了,怕丢了高官厚禄对嘛?”
杨子恒重重给常歌磕了个头:“伯爷,我们杨家两代人为朝廷效力。我爹到死都只是个千户。我好容易做上了旗手卫的指挥左同知,光耀了门楣。不想因抗旨让杨家败落。”
常歌怒道:“好,你不杀朱棣,我来杀!”
说完常歌趴在了奉先铳的后面,眼睛盯着照门,手放到了火门上。
奈何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