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帝拿着那柄出鞘的龙鳞匕,径直走到了顾成面前:“爵位是朝廷的名器。朕一定会给你们,但朕不主动给,你们不能找朕要!明白嘛?”
顾成看着明晃晃的龙鳞匕,酒已经被吓醒了一半儿。他跪地叩首:“皇上,臣刚才说错话了。”
永乐帝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有时候,一句错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永乐帝凝视顾成的目光中,饱含帝王之威。靖难之役时,即便情势再危急,顾成都没怕过。此刻他却被吓得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皇上臣错了。”
永乐帝快步走回殿上,坐到了龙椅上。他将龙鳞匕插进了常歌的刀鞘。
一众将领已经全无刚才的骄横之气。齐刷刷的跪倒一片。朱能带头喊了一声:“臣有罪。”
众将齐声附和:“臣有罪。”
永乐帝问朱能:“哦?你们有什么罪?”
朱能拱手:“御前失仪。”
永乐帝笑盈盈的看着众将:“你瞧,你们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庆功宴,怎么都跪下了?你们是跟朕血水里滚过来的。都是朕的心腹悍将。朕又岂会怪罪你么?来来来,接着喝酒!”
众将起身,规规矩矩的坐回到椅子上。接下来的这场御宴变得安静异常。众将都是自斟自饮,也不高声喧哗了,也不比功劳了。一个个老实的像是小媳妇儿。
永乐帝故意抱怨众将:“你瞧你们这帮人。自从进了应天,就越来越无趣了!想当初咱们在战场上围着火堆,喝酒吃面饼,那时候多痛快啊!”
邱福的酒已经全醒了。他拱手道:“如今皇上已贵为天子。我们不敢失礼。”
永乐帝叹了声:“唉,罢了。朕做了天子,你们跟朕生疏了。着实伤了朕的心。”
常歌在一旁好笑:皇上啊皇上,您演戏的功夫实在是不输太祖爷啊。您又是抽龙鳞匕斩御案,又是白刃不相饶的。邱府、朱能那些人能不害怕嘛?你倒嫌他们跟您生疏了。
御宴散尽。永乐帝瞥了一眼常歌:“常歌,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朕或许会学太祖爷,大杀功臣。你会再次成为一个双手沾满功臣脏血的屠夫。甚至有可能步毛骧的后尘。对嘛?”
常歌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永乐帝看穿了他的心思。
永乐帝站起身,说了几句发自肺腑的话:“放心,朕是绝对不会滥杀功臣
的!因为朕之所以能坐上龙椅,原因就是太祖爷滥杀功臣!”
不得不说,在对待功臣的问题上,永乐帝堪称明君。他看透了靖难之役成功的原因——无非是老爹把能打的都杀了。永乐帝作出善待功臣的打算,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明智。
常歌由衷的说了一句:“皇上圣明。”
永乐帝道:“圣明不圣明,现在说还为时过早!等到大明被朕治理得天下太平再说不迟!”
二十日后,北平。
锦衣卫指挥右同知常世勋,奉旨迎接徐皇后、大皇子、三皇子、道衍及其燕王府属官入京。
燕王府内。
徐妙云见到常世勋万分亲切:“侄儿!你们父子效忠了皇上,我很欣慰!本来就是一家人,又何苦为敌呢?”
常世勋叩首:“皇后娘娘,靖难之初,我和父亲干了很多跟皇上作对的事。承蒙皇上不弃,常家感激涕零。”
徐妙云微微一笑:“各为其主而已,你不必自责。对了,我大哥、二哥在京城还好么?”
常世勋惊讶:“皇后娘娘还不知道?”
徐妙云问:“怎么了?”
常世勋道:“二伯倒还好,保留了中军都督佥事职位。大伯
被皇上剥夺了一切官职,软禁在魏国公府。”
徐妙云闻言色变:“怎么会!等我进了京,得好好问问皇上。连李景隆那样的人他都任用了,为何容不下我大哥。”
众人收拾好行装,踏上了南下的路。
应天城。
永乐帝接到了徐妙云、道衍南下的邸报,便开始筹划一份封爵、封官名单。
在这份封爵名单上,燕王府旧臣共有四公、十三侯、十二伯。公爵包括邱福、朱能、张玉、陈亨。其中张玉、陈亨是死后追封;侯爵包括张武、陈圭、郑亨、孟善、火真、顾成、王忠、王聪、徐忠、张信、李远、郭亮、房宽、谭渊。其中谭渊是追封;伯爵包括徐祥、徐理、李浚、张辅、唐云、谭忠、孙岩、房胜、赵彝、陈旭、刘才。
应天降臣有一公——竟然是靖难之役开打以来屡屡吃败仗的南军猪帅李景隆。一个侯爵是王宁。两个伯爵是茹瑺、王佐。
另一份封官名单上,排在第一的是李景隆,封太子太师。道衍只排第二,封太子少师。也就是说,李景隆的官位凌驾于一切燕臣、降臣。
永乐帝问侍立一旁的郑和:“朕考考你。你说朕为何要将李景
隆列为百官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