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从后山马厩里烧起来的。
马厩里豢养的马不算多,大概十五匹,火焰顺着风势腾腾地往上冲,有马葬身在火海里,有马趁着缰绳被烧断的当口撒开四蹄,在夜色里狂奔。
挨着马厩的是一整排屋舍,有人赶到时,火势已冲上夜空,顺着屋舍噼里啪啦地疯狂燃烧。众人大喊着“走水了”、“快救火”、“打水来”,喉咙也像是被大火烧了一样,不住往外冒烟。
松涛院离后山很近,岑雪赶到墙头外,便见大火如巨龙一样盘旋在夜幕里,四处人影攒动,沸反盈天。有人灰头土脸从火光里冲出来;有人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往里冲;有人在一片慌乱中寻找着自家小孩;有人爬上矮墙,拉着嗓子指挥众人救火;有人在黑暗里扶起被受惊的马匹撞倒的人,大声喊着这里不安全……
岑雪想起危怀风,眉头紧蹙,便要往里挤一挤,衣袖突然被人从后拽住。岑雪回头,看见夜色里一张圆润、稚嫩的脸。
是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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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说,何建是今日下午回寨里来的。
开源赌坊的赌债不知是怎么解决的,何建回来时,一脸苍白,垂头耷脑站在岗楼门口,说是要来接李氏和婉婉离开。危怀风听完点了个头,没放在心上,让岗楼那边的人放行。
今日樊云兴、林况二人在厅里分析雁山各大县城的地形和布防,危怀风全神贯注,没工夫理会何建那事,等听见后山马厩那边走水时,才猛然反应过来,心头蹿起一股怒火。
抢先救火的人说,火是从马厩里烧起来的,挨着马厩的一整排屋舍都被泼了酒,火舌一舔,火势冲天而起,墙后的几家农舍跟着被吞入火海。
其中,便包括何建一家住着的那间旧房。
“二牛他娘说,何建今日回来,见谁都不吭声,收拾完家当也不走,一家三口就闷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走水后,火势很快控制不住,有人便叫何建一家赶紧撤走,结果进屋里一看,才发现他一家三口早就没了影儿,屋里面乱七八糟的,全是空酒坛!”
“叫岗楼的人盯着,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能出寨。”危怀风沉声下令,眼眸里黑沉沉一片,映着肆虐的火光,“派一拨人从后山下去,沿途搜!”
“是!”
出入危家寨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前山的大路,另一条是后山的小径。小径荒僻,古木丛生,岔路崎岖,便是寨里的人,能顺利走下山的也并不多。何建在危家寨里待了两年,因为头一年算是忠厚本分,颇受铁甲军旧人看顾,很可能知晓那一条小径的存在。
今夜这场大火满是报复意味,何建敢这样做,必然早就留有后路。
部署完后,危怀风想起一人,心里担忧,便要往松涛院去一趟,黑压压的人群里突然冲来一个熟悉人影,两眼噙泪,惶急道:“大当家,我家姑娘不见了!”
危怀风看清春草,神色一变。
金鳞皱眉:“什么叫不见了?!”
春草声音颤抖:“先前后山走水,姑娘赶来看,一转头的工夫,人就不见了!我和夏花到处都找了,就是没找到!”
春草话声未完,危怀风已从人群里拽过那匹逃出来的白马,要翻身而上,林况抓住他道:“何建若要报复,放火足够,掳走岑姑娘做什么?这场火来得蹊跷,你莫冲动!”
危怀风大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想起那天在岗楼外发生的事,阴着脸道:“他要的是钱。”
“可你又没钱!”林况手上更用力。不是不想救岑雪,而是总感觉这里面藏着阴谋,不能看危怀风救人心切,贸然中计。
“但我要人。”夜空赤红,危怀风一双眼被映得多了两分狠戾,交代道,“若有意外,照先前和二叔、三叔说定的做,不必等我。”
说完,危怀风拽开林况的手,“驾”一声,策马冲出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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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雪醒来时,发现手脚被反绑着,眼睛也被蒙上了,嘴巴里塞满布团。她看不见,也没法出声,只听见有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说道:“你答应过我,不做害人的事……现在把人掳来,竟要交给裴大磊,那不是要害死少夫人吗!”
岑雪认出是李氏的声音,又一听“裴大磊”,心头剧震。
“她害我变成这模样,我便是弄死她又如何?再说裴大磊都已是废人一个,最多叫底下人操上几回,供他看着解气。女人被男人操几回,死不了!”男人的声音冷酷淡漠,入骨的恨意掺杂在其中,正是何建。
岑雪悲愤交集,彻骨的寒意袭击四肢,本能地挣扎起来,后背突然撞上什么,她用被绑在后背的手一摸,发现是木柱。
与此同时,耳旁传来“唰唰”的细微声响,岑雪极力控制恐惧,让自己镇定下来,辨认出那是玩陶响球的声音。
是……婉婉?
岑雪看不见,耳力开始前所未有地敏锐,极力平复后,她发现李氏和何建的交谈声相隔有些远,似隔了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