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的速度很快。
狙击枪口轰鸣声响起的那一瞬,连一刹那都没有,子弹已经重重击在江夜左心口。
“他是半个狩猎者……”黑天的声音还没说完,就被轰鸣声湮没。江夜还没能看清头环上显示的血条,就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
是的,撞。
子弹不偏不倚,打在她心口的那枚“护心镜”上,当初用咕咕鸡头骨做成的装备,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挥作用。子弹没能穿过护心镜,但江夜依旧清晰感觉到那股极大的冲击力。
在山里生活的这段时间她长高了不少,也长重了不少,虽然肌肉线条偏细,但绝对称不上“瘦弱”。可是她依然被那股冲击力炸得起飞,像一个破破烂烂被风吹跑的风筝。
呼一下被吹走,呼一下又砸到地上。
落地前那一秒,江夜的身体本能地转出一个迅疾的弧度,双脚轻盈而又稳健地落地,卷起几丝飞雪,她弓起身子,如一只矫健的猫科动物般,卸掉落地时大半的冲击力。
“咳……!”尽管如此,双脚稳健踩到地面的那一下,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从下到上抖了一下,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反胃感。
一口血喷在面前的树干上。
胃里还在翻江倒海地疼。
江夜没有给脏器调整的时间,她下意识朝刚才那个男人的方向望过去,想要通过头环看清他的数据。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佝偻溃烂的身躯像一株被雷烧过的枯松,他的双目无神,这时没有在看江夜,而是低头盯着手里的那把狙击枪。
雪白色的大狙,和他焦黑的皮肤对比鲜明。
他拿枪的动作很小心,双手和握柄接触的地方甚至包了几层破布,仿佛害怕自己把那把枪弄脏了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没子弹了,总之,他愣愣盯着狙击枪,似乎完全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想法。
江夜和他的距离不过百米。
但男人头上并没有显示出血条,更别说其他信息,江夜短暂地愣了一下,忽的发现——全息头环不见了!刚才她被击飞出去的那一下,头环从她脑袋上脱落了!
江夜开着全息头环的自适应模式,除非她自己打开开关,不然硬掰都很难将头环掰下来,可见刚才那一下的撞击力有多大。
还没等大脑给出指令,江夜的身体本能地迅速躲到一棵巨树后,眼睛飞快在雪地上搜寻,同时不忘观察那男人的动作。
刚才她被撞飞的那里……就是那儿!头环完好无损地躺在雪地上。
至少看着是完好的。
现在没时间思考更多,首要目标是拿回头环,然后逃!
讲题目光扫过一棵棵巨树,在脑子里规划好行动路线,电光火石间预演一遍,正要开始行动,那个全身溃烂的男人却同时抬起头。
男人的目光毫无焦点地扫过雪地。
江夜浑身倏地僵硬,男人明明没有看她,他却有一种被冷血动物锁定的恐惧感,血液都跟着凝固。男人毫无灵性的呆滞目光,透着几分麻木的阴恻。
这样的目光,让江夜回想起了很多年前遇到的一件事。
是她小学二年级的寒假,父亲工作忙的常年见不到人,而那年姐姐考上医科博士,没日没夜在实验室里工作。为了方便照顾她,姐姐把她接到了学校附近租的公寓里。
郊区大学附近的公寓,比起城里租金低廉,日常生活又足够方便,里里外外什么人都有,不知租客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外来人也不少。
江昼家楼下,常年蹲着一个收废品的男人。
男人是聋哑人,没钱,用不起辅助听说设备,只会咿咿呀呀地比划,说是收废品,但这年头,哪个公寓楼下没有自动回收机?男人看准了谁拎着大包小包,就叫唤着上去讨要,一般人看他可怜,也会给他一点儿东西。
时间久了,甚至有人专门把家里的废纸壳留给他,让他去回收机里卖掉。
江夜第一次看见那个聋哑男人时,是和姐姐一起上楼,男人穿得破破烂烂,蹲在阴暗角落里,对她露出一个笑。她被吓了一跳,因为男人笑得并不友善,他的目光麻木阴恻,藏着股她看不懂的恶意。
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江夜问姐姐:“那个哥哥……他为什么蹲在那里?”
“哥哥?”江昼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江夜说的是楼道里那个聋哑人,她揽着江夜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他好像一直在那里,从我搬过来开始就在那儿……我没怎么注意。至于为什么会在那儿?可能是因为,在其他地方生活,对他来说会更困难一些吧。”
“一直?”江夜很习惯江昼含含糊糊的说话方式,江昼从来只对江夜上心,从来不会去在乎无关的人,江夜只是不理解,“哥哥他不上学吗?不工作吗?”
江昼微微偏头,回忆一会儿公寓里其他人对那个男人的评价,脑子里模糊地拼凑出一个形象:“看他那样子,应该没上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