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已看不清前路,庆王府的马车越过第一道宫门,第二道宫门换步行至宣政殿外,却被谢玉拦住。
“庆王半夜未经传召入宫,怕是不合规矩。”
周辰景有条不紊地从袖中取出盖了军中加急红戳的折子,说着:“延州送来急报,需当面禀明陛下。”
“既是如此,王爷将折子交给微臣呈与陛下。”谢玉恭敬说完,便想去拿信笺,却被庆王侧手躲开。
“军中急件,按规矩不得经旁人之手传递,需兵部第一时间呈给陛下,即便是陛下宠信的谢统领,怕也是不能过手。”
谢玉只笑笑,倒也不再去碰庆王手中折子,只道:“不是下官要为难王爷,实在是陛下传旨,任何人不得入宣政殿打扰。”
“是么?”周辰景挑眉,道:“本王中毒之事就在不久前,谢统领怕是忘了当时阻拦的后果了。”
“当时陛下未曾有旨意,是禁军私自拦阻,自然该罚,如今却不同,有陛下口谕,属下也不敢抗旨,王爷还是请回吧。”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他是断然不会放庆王进殿。
“若,本王非要进去呢?”周辰景眯着眼,一字一顿说着。
“那,下官只得执行陛下的命令,王爷也不想见血,可是?”他话语间透着寒光,身后的禁军也纷纷握住刀柄,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
敢对亲王说出这般言语,看来宣政殿内父皇已经不行了,谢玉是铁了心要把控内宫,如今与他硬碰硬,确也讨不到好处,尤其禁军守卫宫廷乃是本职,他若调动城外巡防营,倒有些师出无名。
“既是父皇的旨意,这封信笺又不好交给谢统领,可否让高公公来拿。”
周辰景退了一步,谢玉却并不打算领受,只浅浅一笑:“怕是不行,高公公突发心衰,已经没了,也正因此,陛下哀伤过度,才命属下守在宣政殿外,不让人打搅。”
这话让周辰景微微蹙眉,很快便看见几位公公抬着盖了白布的架子从宣政殿走出,里头躺着的怕就是谢玉刚才口中突发心衰的高公公,可白布上染了血,这么可能是突发心衰。
前脚才派人去庆王府送信,周辰景自然不相信高公公是突发心衰,他抬眼看着雨中巍峨的宣政殿,里头灯火通明,怕又是另一番光景,高公公不过是成王杀鸡儆猴的一颗棋子罢了。
深吸了口气,周辰景才是将信笺交给谢玉:“那就,麻烦谢统领了。”
“王爷客气。”接过信笺,谢玉也没急着往宣政殿里头送去,只是看着周辰景,眼中送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周辰景也不多留,转身离去,毫不犹疑。
“去,派人盯住庆王,庆王府外也安排人手,有风吹草动都得来报。”目送了庆王,谢玉才来得及吩咐身边属下。好在陈贵妃在陛下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他又控着禁军,否则这一回若让庆王抢了先机便尤为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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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庆王入宫,苏靖荷岂能安心入睡,一夜都不曾合眼,只站在窗前听着外头雨声噼啪,丫头们也劝不住,只得盼着王爷早些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雷声惊醒,六六赤足下床,跑过来抱着苏靖荷大腿:“娘亲怎么不睡,六六害怕。”
苏靖荷蹲下身子,温柔扶着六六散乱不多的头发,安慰着:“六六不怕,娘亲守着你。”
六六点点头,揉着通红的眼睛,四周回看了眼,又问着:“爹爹呢?”
苏靖荷停顿了会儿,才道:“你爹爹去看皇爷爷了,很快就回来?”
“皇爷爷怎么了,也怕打雷么?”六六仰头问着。
“是,你皇爷爷也怕雷声,和六六一样。”苏靖荷说完,抱着六六回了床榻,哄着他入睡,或许是有母亲在身边,这回六六倒是很快入睡,尤为安心,在孩子眼中,母亲是能抵挡一切灾祸的高墙,将自己护在其间,而在苏靖荷眼中,他的夫君便是替她挡风遮雨的那堵厚墙。
听着前院传来声响,苏靖荷第一时间起身,替六六放下帷幔,便匆忙往外,什么也顾不上,兰英只得赶紧撑了伞跟着:“王妃慢点,地上都是水,小心脚滑。”
苏靖荷拎着裙摆,走得小心翼翼,待看见庆王的马车回府,立即掀开帘子,却霎时愣住,马车内端坐着的是言声。
“你……”言声穿着庆王的服饰,让苏靖荷瞬间明白事情的严重,立刻压低了声音问着:“王爷出城去了?”
言声点头,却是将庆王交代的话传给王妃:“王爷叫王妃莫急,等天色一亮,立即去安国公府,给安国公传话,说陛下不行了。”
果真是不行了!苏靖荷点头,庆王心腹自有言声会安排人去通知消息,王爷要她亲跑一趟安国公府,定然还有其他意思,遂把言声叫进屋里细说。
把刚才宣政殿外的情形复述了一边,苏靖荷越听越心惊,禁军连亲王都敢拦阻,更是对陛下身边跟了几十年颇受信任的高公公残害,成王这回是要下狠手,与庆王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