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宁踌躇一瞬,柔声道:“世子礼佛心诚,却也勿要因此伤了身子,佛经云百善孝为先,若是世子病了,婆母难免心忧,世子若不食荤腥,那便吃些素菜吧。”
她乖顺的低下头,把食盒中的八宝鸭子端出佛堂,回来却见宋景琛已然撑起眼皮,正面无表情打量着她。
苏亦宁心里空了一瞬,立刻低头上前跪下叩首。
”妾身多谢世子今日救命之恩,恳求世子让妾身留下,照顾世子。“
她声音又轻又软,如江南缠绵的风,勾的人心里直痒痒,那张不足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乖巧,虽恢复了几分血色,却仍然苍白,加上额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更显清怜。
令人为之动容。
宋景琛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眸色愈发晦暗。
他身渐紧绷,抬眼却见高处菩萨金像,低眉顺目而挑眸观众生,手持玉净瓶,柳枝染甘露,一扬一洒,普渡世间众生。
心头的异样感消退,他缓闭目,吐口浊气。
声音越发冷道:“那便留下吧。”
至少她还算是乖顺,说的话偏偏还有那么几分道理,留下她,也能应付了母亲。
苏亦宁心中一喜。
下一刻,宋景琛却猛然回头。
”不过,你若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熟悉的杀意在清俊的面庞上一闪而过,凉薄的目光好似深不见底的寒潭,将她卷入其中。
苏亦宁打起寒噤,匆忙惶恐低头:”是……“
听闻儿子许苏亦宁留下侍奉,赵氏终于松了口气,心道苏亦宁不简单。
不过好在,有了掣肘便不再是毫无牵绊,想必琛儿剃度出家之事也有了几分余地。
赵氏心中欢喜,吩咐嬷嬷给了苏亦宁不少赏赐,又派人暗中盯着佛堂那边的动静,对苏亦宁自是越发的看重。
佛堂中。
香炉中腾起袅袅香烟盘旋于屋顶。
宋景琛盘膝而坐,膝上放着一本经书。
苏亦宁嗫嚅着唇,凑上前去:”世子,妾身可否也找一本经书看看?“
语罢,她探头看了看书架,眸子忽闪,带着几分向往。
宋景琛闻言微怔,他冷冷的勾起嘴角,添了一抹讽刺。
他就知道她贼心不死,先前装可怜色诱不成,竟然还装作懂佛法的样子来勾引他?
简直是可笑之极!
见他不说话,苏亦宁抿抿唇,安静的跪在他身后。颀长的颈微微往前探,想要看清书上的文字。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不多时,诵经声响起,伴着击叩木鱼声,令人心中无比从容平静。
苏亦宁不自觉开口问道:”世子,何为‘色即是空’?“
诵经时被打搅,宋景琛脸色倏然沉了下去。
回眸怒视着她,脸上阴沉写满了不悦。
苏亦宁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强定心神:”世子,佛经云:人生天地间,若不遇贤人,虽愚必不解事;遇贤人,虽智必不迷理,妾身是愚人,才想向世子请教一番……“
闻言,宋景琛拳头攥紧,面色铁青:”你倒是有理。“
他心中堵了口气,想让人把她丢出去算了,可奈何那似是而非的道理偏偏让他听了进去。
半晌,他咬牙切齿解释道:”菩萨对学生舍利子说,形相不异乎空间,空间不异乎形相,所以形相等于空间,空间等于形相,你可懂?“
尾音长长轻蔑之意也不加掩饰。
料定了她只是一个没脑子的花瓶。
苏亦宁却点点头,乖软澄澈的眼眸中浸满了感激,无比真诚道:”妾身懂了,多谢世子提点,妾身铭记于心。“
仿若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那口气堵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宋景琛的脸色瞬间变得不那么好看。
他黑着脸扭过头去,心头燃起无端邪火。
她若再敢搅扰他,他定不手下留情!
偏偏他才定下心来继续诵经,苏亦宁便再次打断询问,这次宋景琛气恼直接让人把她拖了出去,让她在门口跪着。
苏亦宁未曾犹豫的跪在门外,跟着宋景琛一起诵经。
屋内一句,屋外一句,长此以往。
娇小的身子跪在屋檐下,身段修长窈窕,腰肢纤细,仿佛柳条般柔软。
来来往往的侍卫丫鬟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苏瑾萱从这边经过,攥紧了拳,目色渐冷。
又隐隐有几分妒意。
半晌,她拂袖而去。
屋内,宋景琛越发烦躁,诵经声也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