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左三张、右三张地摆放着六张供比试机巧之术的大桌。
楚帝则高坐正中,大臣们全站在右侧,而大殿左侧,便是留给北凉使臣的场地。
“宣北凉使臣觐见。”随着司礼监一声高呼,大殿门口,忽地迸发出万丈光芒。
荀歆忙用手挡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了为何大殿门口会突然有光。
原来是北凉的正使拓跋元本溪进来了!
此獠身高九尺,面如重玉,唇似红枣,一身镂衣金光曜日!好家伙,楚帝的衣着,都没有他这身拉风。
“外臣出使之前,曾在国内的良医处,求了一方金疮药,专治股上箭伤的,特来献给楚皇陛下。”拓跋元本溪也不行礼,往大殿中间一站,就大咧咧道。
此话一出,楚帝立刻左腿一疼,脸色更是黑如铁!
两年前,他御驾亲征,意欲收复故土,以告慰祖先,怎料在枋头被拓跋元本溪打败,混战中,他的坐骑被射死,他的左腿也中了箭!
所幸,危急时刻,近臣找到了一辆驴车,载着楚帝一夜狂奔百余里,与闻信赶来接应的荀贺部汇合,楚帝这才转危为安。
“狂妄!”刑部左侍郎张怀先拍案怒斥道,“凉使,岂敢如此无礼!”
“我关心你们陛下的身体,怎么就成无礼了呢?”拓跋元本溪故作惊讶道,“难道在你们楚人眼里,关心别人,是无礼?这是野蛮如柔蠕人,都说不出来的话啊!”
“你!”众大臣被呛得脸红脖子粗,“无礼!无礼!”
楚帝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同时瞪了荀贺一眼。
一直在装死的荀贺忽觉背脊一寒,抬头就看见楚帝正瞪着自己,方才上前一步,虎目中,凶光毕露,瞪着拓跋元本溪道。
“国师既然如此狂妄,贺虽年迈,但亦当不惜残年,与国师一战,以扬我国威!”
两年前,枋头之战时,荀贺正好抱病,楚帝就令他率军在后方接应,所以,荀贺就成了大楚唯一一个,没被拓跋元本溪击败过的大将。
“使相威武!”一众参加品评的士人见朝官中,终于来了个有血性的,立刻给他助威。
“使相威武!”朝官中,也有人开始附和。
就位列最前的正相,门下侍中袁度,也是眉头一舒,点了点头。因为荀贺与他,是一派。
“拓跋见过前辈!”没想到,拓跋元本溪竟是对着荀贺行天揖之礼,而他刚才,可没对楚帝行礼。
荀贺一惊,慌忙闪身避开,露出站在身后的工部左侍郎江志远!
江志远当时正走神,所以,毫无防备地,就受了拓跋元本溪这一礼!
当他回过神来后,登时脸白如雪,双股打颤。直到他发现,楚帝压根没看他之后,小心脏才慢慢安了。
“荀公,拓跋自然愿意,与荀公决一雌雄。但奈何,我主以民为本,不忍看见,生灵涂炭。所以定下国策,今后与贵国,只斗智,不斗武,还望贵国成全。”
荀歆一听,登时大呼北凉当真好手段,三言两语,就牢牢占据着了道德的制高点。
如果以“仁、义、礼、智、信”作为治国思想的大楚君臣不同意,那在天下人眼中,这楚国君臣才是真正的蛮夷!
大楚君臣也哑了火,就连一向最擅长喷人的御史大夫,此刻也装聋作哑了。
“陛下之意如何?”拓跋元本溪见自己根本没有对手,便身子一转,用万丈金光刺着楚帝的双眼道。
楚帝被他这一刺,下意识地低了头,嗯,低眉顺目地道:“朕以王道治国,推行仁政,斗智,正合王道所倡,便开始吧。”
“好,那便让我先来,破解你们的六子联方!”拓跋元本溪一撸衣袖,一把抓起大桌上的六子联方,闭上眼,手指连动数下,就往楚帝面前一送,睁眼道:“请陛下查验!”
楚帝瞠目结舌,满堂文武,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
这可是我大楚先祖智慧的结晶啊!他一个蛮夷,还闭着眼来拆!怎么能的,怎么敢的!
“请!”拓跋元本溪潇洒地朝着大楚众臣子一挥手,“还是说,你们想让你们的陛下,再示范一次,如何破解这枋头道?”
楚帝的脸色登时变得黑红黑红的,左手还下意识地一捂胸口,宛如血压飙升至两百的模样。
“雕虫小技!”江志远突然冷声一喝,然后撸起袖子就冲了出来。
原来,他今早上朝前,偷偷问过昨晚被王复带出去的三个大匠,并从他们口中得到了这枋头道的解法。
嗯,先是向左,然后向上,再向右,最后向下,就成……成个锤子啊成!
江志远脸色剧变,身子仿佛被定住一般,豆大的汗珠,爬满了脸颊,因为他发现,大匠告诉他的解法根本不对!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样转一圈,圣人就逃脱了吗?怎么还是被重重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