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宣每日起得很早,要先在小屋边练剑,等太阳完全升起,就在六院中随机挑一院,去伙房用早膳。
她已经辟谷,去用膳只是为了探听课业的消息。学完龙城所有教棍老师的棍法后,便选了一个凡间的内家拳,学习类似水心法的拳,用拳法养剑意,用剑意控棍形。
棍形之后悟棍意,从而解意,摘意,最后灌意。
正月过去,凡间迎来早春,山上的雪却下得很勤,叶生宣几乎每次出门都要走窗,再用铁锹将门前的雪移走。
雪花总是薄薄一片,可累积起来的雪块同石块一样沉,叶生宣将门前的积雪铲成小块,再用铁锹移走,觉得很有意思,每天早晨都忙得兴致勃勃。
女子形态的泠溯站在洞府前许久,她都不曾注意。
“一大清早,不练剑,在门口玩雪?”泠溯等得不耐烦了,撅着嘴,闷闷不乐出声。
这个邪神,白衣,白发,白皮肤,冰天雪地里一动不动,常人很难发现,尤其是认真干活的叶生宣。
“你连气息都被那镯子压制了?”也正因如此,叶生宣才想到这一点。
“很难做到吗?”泠溯赤着脚走在雪地里,苍白的皮肤里透着红。
“我在想,你满脸写着不高兴,总不可能是故意隐藏的气息……”
“都不用尊称敬语了,胆子混大了。”泠溯心情不好,自然是要挑刺的。
“不敢……海尊……”既然他提了,叶生宣就做做样子。
“走吧,今日去白银院,随本尊会一会老朋友。”泠溯很满意她低眉顺眼的姿态,神情缓和不少。
“是。”叶生宣前世就是白银院弟子,常常去白银的玉梅亭睹物思人。
可惜为她吹笛的冰月老师已经不在,曾经的那些同门到了年纪,大都离了山,只有司城澜修为算是出众能留在龙城山做长老。
终究是,物是人非。
泠溯走在前面,又戴上了他那面具。
叶生宣后知后觉:“您……居然白天出门?”
海尊昼伏夜出,总会让人误会他惧怕白天。
他是至尊九神之一,东海邪神尊,海洋霸主,怎么可能会惧光?
泠溯侧身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叶生宣:“你猜对了,本尊昼伏夜出确实是因为太阳。”
叶生宣小跑几步,到他身前:“你怕光?”
“不是光,是热。本尊修习寒功,白日燥热对寒功不利。本尊……讨厌晒黑。”面具下的泠溯只露出一对乌黑的眼睛,看不出他的情绪。
“……”叶生宣忍住笑。
怪不得那么白,像死人一样。
“本尊本就不是凡人。”泠溯说这话时带着点狠劲,颇有威胁的味道。
“学生知错……”错了错了,在至尊神面前可不能胡思乱想。
“这几日一直下雪,本尊就出来透透气,顺便见见老朋友。”
“海尊的朋友?”叶生宣以为,东海族灭,母亲陨落,他应该是孤身一人。
“不,是你的。”泠溯咯咯笑着。
叶生宣见他这般开心,便猜想准没好事。
二人到了白银院,就见广场上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学生,见海尊亲临,自动让开一条路,通往雪鹰殿前。
叶生宣默默跟在泠溯身后,在周围同门的目光中缓缓走上雪鹰殿前的台阶。
而台阶上已经站着一高一矮两人,叶生宣都不陌生:冰魄与梁栩焉!
“哇,这个姐姐也是银发……”梁栩焉前一刻还满眼崇敬看着泠溯,看到他身后的叶生宣时,就立马拉下脸来,“是她……”
有一把剑天天背着就算了,居然还背着一根那样漂亮的长棍,世间武器十八种,她莫非是要全都背一样在身上?
泠溯上前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不是姐姐,是教主。”
“不是姐姐?”即便是戴着面具,只听到他那妩媚的声音,梁栩焉就彻底沦陷了。
“海尊。”冰魄作揖致意,又不动声色地看向他身后的叶生宣,“这位是……”
“本尊的侍女。”泠溯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伸手将她招来身前,显得尤其郑重,“叶生宣。”
“你叫叶生宣?”冰魄将灰纱帽帷摘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深深望着她。
“是。”叶生宣几乎不敢与她那凌厉的目光的对上。
“这位是梁府嫡女,梁栩焉。”冰魄拉着女孩的小手,向叶生宣介绍。
“我们见过,我的梅花剑是这个姐姐送的。”梁栩焉大大方方道。
“那是陛下的剑,托臣代送。”叶生宣实话实说,不愿同她套近乎。
“这孩子顽劣,官学开堂第一天,她竟出手打伤了教习女官。原本应当严加训诫,但她身份特殊,寻常法子奈何不了她,吾只能将她送上山,另请高明教她读书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