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传来剧痛的那一刻,格雷森什么都没有想。
他只是看着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吹响了那支骨哨。
——任由破体而出的骨刺不断地生长,任由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广,越来越渺远。
……但前辈还在这里。
这样就够了。
***
“——艾达小姐,你说格雷森保护了你,那你还记得当时你们遇到的危险是什么吗?”
一行人走在漫长的道路上。
这片树林仿佛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月亮的位置也不再变化,像是舞台的背景一样悬挂在天幕。
在结局之前,尚有未曾彰显的事物,场景就不会落幕。
「艾达」摇摇头,声音恍惚:“……我不知道。”
什么样的事物,必须令她遗忘,令她被囚禁在时间之中,令她…令她等到她的后辈死去之后,才有可能从中逃脱呢?
“嗯?记忆本身也会有害吗?”诃伊特眨眨眼,脚步轻快,一蹦一跳地来到「艾达」旁边,好奇似地问。
艾达反应慢了半拍地点点头:“也许是的。”
白发的少女是一行人中最不受沉重气氛影响的那一个,无论什么时候,声音始终欢快。
最开始,「艾达」心中还有些不理解,但很快就习惯下来,甚至开始感觉到莫名的放松。
——就像是天真的小孩子一样……又觉得很是熟悉。
自己的记忆中,那个已经变得模糊的人,会不会其实和少女很像呢?
“——有害的「记忆」确实存在,更准确地说,对人类而言有害的「信息」是存在的。”
一旁,阿贝多解释:“如果记忆中存在无法理解,或是被污染的信息,也会透过灵魂反馈到身体上。”
“——艾达小姐,如果你的搭档确实是在保护你,才将你困在这里,这份记忆本身很有可能会对你造成损伤。”他总结,“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调查员」却没有立即回答。
这时,她的神情似乎又与之前的讲述割裂开来。比起恐惧或决绝,那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沉默,在漫长到令旁观者不安的异样沉默之后,「艾达」叹了口气。
“是的。”她轻轻地说,“——我决定这样做。”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遮盖住他们的,来自茂盛树冠的阴影瞬间消失。
就好像是场景切换一样,在他们的四周,一棵棵长久沉寂着的古树消散。月光毫无阻拦地泼洒在他们的身上,洒在崎岖的怪石上,洒在发出与月同色光辉的、不知名的藤蔓类植物上。
而发光藤蔓所虚虚地依附缠绕着,却并不真正贴近的——无比巨大,形状又无比眼熟的事物——
「骨」横贯在他们面前。
就算向后退去几十步,也无法看到它延伸出长度的尽头;呼啸的风声穿过中空的结构,发出像是哀泣一般的悠远鸣叫。
唯一不同的,只有并不平整的断面边缘,与尚未被磨出孔洞的完整弧面。
——这庞然的事物,只不过是它曾经主人翅膀中段的那一节肢骨罢了。
为什么它会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在这一刻,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了。
它只是存在,就会扭曲世界,引发异常——这就是「魔神残骸」。
魔神是不灭的生灵,但并非不死。祂们的躯体可能腐朽,可能化为骸骨,但祂们无理智的怨憎与不甘依旧留在这个世间。
被不断封印,不断净化……然后不断重生。无论生前是怎样的性格,怎样的智慧,这就是陨落魔神的结局。
——不过,这一段断骨上,并没有对人体有害的事物。
大概,它是某个魔神在生前就被折断、又不知为何遗弃在这里的吧。
没有人能够说话,这里也不应该有人发言。
对曾经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的众神,对死后依旧留下力量的馈赠,亦或残存诅咒的伟大者,这样基本的尊敬和畏惧——
“哇哦,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诶!”
——诃伊特是绝对没有的。
托她的福,肃穆而哀伤的氛围一下就无影无踪。一行人沉默几秒,纷纷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
皇女缓过神来,立即清清喉咙,摆出乍一看很帅气,但长时间维持可能会扭到腰的奇异姿势:“诃伊特卿,何须大惊小怪——不过是为时间的洪流所吞噬之物!”
诃伊特鼓掌:“哦哦,不愧是皇女前辈!”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皇女前辈的话之后,白发少女感到了超级多的「有趣」。
——多说点多说点!
一旁,雷泽对强大的陌生气息本能地警惕,始终专注地盯着那根断骨——如果他是一只真正的狼,此刻应该是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