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手提唐军武人头,高举过顶,面对诛查司门庭之外万千百姓,提壶饮酒,纵声道:
“今日诛贼,不计前程,以此獠人头,血祭之!告天下贵族:”
“民不可欺!”
此言罢,天空镰月,一时氤氲苍茫大地,群星隐隐,刺破夜穹天顶层云,投落而下!
沈铭将唐军武头颅,摆于残肢断臂遍布地面,浇酒盖头,叮咚作响,
血与酒交融,甘醇与腥甜弥漫,如刀似火,又被这北境夜风吹散,弥漫冰河城内!
一时间,百姓恸哭,以头抢地,
这霜州百姓,煌煌大新,多少年不曾出现过这般为民请命,轻王侯官爵,重黎庶苍生之人!
苏泽翼叹息,他手中鹅黄酒葫芦衔绳提于手间,被风吹得一荡,一荡。
他看着眼前这少年,眉眼间神情复杂,真的要做到这般地步吗?
他明明做的够多了,即便不杀唐军武,百姓也记他的好了,为何一定要如此呢?
苏泽翼,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人,这样之人太莽撞,太不讲规则,太具煽动性!
他可以容忍苏橘,却容忍不了沈铭,人,是双标的。
苏泽翼,毕竟也是贵族,是豪门王侯,是大新实权公爵之家代家主,他继承的理念,是传承家族光辉荣耀,而非普济天下黎民。
他皱着眉,脸上气势陡增,踏前一步,朝沈铭问道:
“沈小友,你便定要做到这般地步?连前程也不要?连未来也不顾?”
“值吗?”
值吗?又是这二字!
沈铭遥遥看着那三缕长须飘摇,道骨仙风意味的苏泽翼,四目相对,竟是渊渟岳峙一般,不显半点势弱,
他穿越此界,亦想过苟且,想过退缩,想过保全自我,可惜,他所受教育以及骨子里的血性,看不得蝇营狗苟,将百姓当做随意屠宰的牲畜。
今日不顾后果,贯彻自己心间意志,一时念头通达,便再难胆怯,即便那与他问话的,那放出威压欲要让他俯首低头的,是苏泽翼,是大新当前最具权势的几人之一。
沈铭笑了,笑的云淡风轻,他认真点头,回道:
“值!”
便自饮酒,
他此番决定,做的仓促,当真一怒之下,血溅五步。
他亦曾想过,事后自己会不会后悔,如今有了答案,
他沈铭,不
悔!
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酒尚余温,入口不识乾坤。
这兽血酿,沈铭如今品来,已不觉腥辣,寡淡如水!
他收葫入腰,朗声而言:
“国家法度不明,贵族鱼肉百姓,天崩无人力挽,肉食者蝇营狗苟,只讲利益不讲公义。”
“王法垂危,豺狼当道,这凛冬严寒,苍生受冻,我愿做那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野,虽死不悔!”
一语罢,北风竟停,四下寂静,星月当空,璀璨夺目,好似要以萤火之光,照亮夜幕!
释德和尚,全程看着此幕,听得认真,一字不曾落下。
“我愿做那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野,虽死不悔!”他默念此句,一时间,恍若光裂层云,蒙尘佛心,刹那通透,天光开悟,映耀万里!
释德跪了下来,五体投地,此乃拜佛陀之姿,同尘同土。
苏泽翼默然,颔首不语,憋了好久,终于挤出句话来:
“你有此志,却无此力,力不逮,志何以坚?”
沈铭畅然而笑:“苏家主,您乃苏家魁首,大新栋梁,您力有所逮,却为何无此志?”
一语毕,苏泽翼愕然,久久无语。
志者,心之所向也,与力何关?
苏橘怔怔看着沈铭,眼中万千星光,皆不及那少年璀璨,
天下男子何其多,俊杰贵胄,将相王侯,全都加在一起,又哪比得上今日所见的这个少年?
她轻看天下男子久已,今日,便有一人,以羸弱之躯,以开天辟地之意,高歌纵酒,裹挟这整个北境的风,告诉她,这天下,有公心,有公义!
还有人,愿意为众生请命!
以我之躯,化为柴薪,燃这已冷天地烘炉,暖这天下芸芸百姓!
苏橘看着那少年,望眼欲穿,
少年却不曾看她。
沈铭仍旧与苏泽翼遥相对望,慨然而言:
“苏家主问我,志何以坚?”
“我答,此志弥且坚!金刚不可夺!”
话落,沈铭于冥冥之中,似乎感受到一股宏大天道,虚无缥缈,又庞然浩瀚。
背部纹身传来一股源自灵魂的震颤,手中【诛邪】亦是变得灼热,好似一轮旋涡,粘着沈铭持剑之手,吸力骤增,挣也挣不脱!
锈迹斑斑的【诛邪】,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