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草色微黄。马球比赛如期举行,两边的能耐都不小,拉来不少“赞助”,是以两边都换上了不同衣色的马球服,看起来都精神得很。
东华郡王病体初愈,自然是不适合下场的,与颜舜华、程咏絮坐在一起当看客。东华郡王和颜舜华挨着坐,神色自如地给颜舜华递果子送茶点,有风来了还侧身挡一挡。
颜舜华专注地看着比赛,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旁边的程咏絮却暗讶在心。
中场休息时,颜舜华跑下去给沈云初他们递水,听李卓然进行“战术指导”,一脸的兴致盎然。
程咏絮没动。她看了眼同样坐在原处的东华郡王,终是忍不住开口:“清棠兄。”
东华郡王望向程咏絮,目光温厚平和。
程咏絮心中没来由地一痛。此人与沈云初有几分相像,都是待人温和、脾气好的,可对待外人总是疏离客气,只有遇上真心相待之人才会流露几分亲近。她说:“沈家——”
程咏絮话刚起头,东华郡王就淡淡地说:“别人的家事,永旭兄还是不要多提为好。”他知道程咏絮要说什么,但沈家自己人都没和颜舜华提起,一个外人提什么呢?他望向场中一脸兴高采烈的颜舜华,“晚晚还小,大家都不想她太烦恼。晚晚长大以后的话,自然是各凭本事。”
程咏絮愣愣地看着东华郡王。东华郡王说话不慢不紧,话中却透着难言的自信。他不阻止颜舜华和沈云初的亲近,不阻止颜舜华对沈家的依赖,反而还主动拉近于沈家人的关系。
各凭本事?
程咏絮说:“婚姻大事,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东华郡王说:“我父亲已逝,母亲再嫁,家中已没什么人了。我的婚姻之事自然是我自己做主,”他的目光没从颜舜华身上收回,脸上掠过迷人心魄的笑,“若是两情相悦,我定会亲自求娶。”
程咏絮本是心意坚定之人,见东华郡王这么一笑也有些恍惚。她的目光落到场中。中场休息结束了,沈云初和潘成金等人又回到场中,上马准备比赛。秋风吹起沈云初的衣角,令他马上的风姿更为出尘。颜舜华朝他们高喊:“好好打!这次也要赢!”
学习会的人听了,也都跟着高喊起来,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大有直接把君子社那边碾压过去的势头。傅昆本来拿着把秋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瞧见这仗势不由直起了身子,哈哈一笑:“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也叫左右和对方对喊,两边比拼起嗓门来了。
韩夫子临时充当裁判,被两边震耳欲聋的助威声弄得耳朵嗡嗡作响,气得直跳脚:“安静,安静,都安静!都别喊了,别影响比赛!”
韩夫子的胡子被风吹得乱糟糟,边跳脚边叫喊的模样实在可爱,场上场下的人都哈哈大笑,连一贯没多少表情的李卓然都露出了一丝笑意,觉得这个秋天实在热闹。
程应星和其他夫子在远处看着,目光转到程咏絮那边,发现她也正扶着看台上的栏杆高兴地笑着,心情大为舒畅。整日埋头苦读不见得好,这样热闹一下很不错。
东华郡王也早就站了起来,只是他的目光始终只追逐着颜舜华,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她还是适合这样高高兴兴的,愿这一世所有烦恼忧愁都不会再找上她。
夕阳西斜,比赛结束,君子社连输两场,加上上次的赌约,君子社算是彻底败了。傅昆走过来,说道:“按照约定,我们君子社并入你们学习会?”
颜舜华一笑,说道:“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更好。”
傅昆挑挑眉。
颜舜华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竞争,大家才有紧迫感嘛。下次我们再比!你们这次输了,每人给藏书楼捐一本书怎么样?”捐书是最适合的,有钱的可以直接买,没钱的到外面抄,每个生员都可以拿出来。
傅昆眸光流转,盯着颜舜华直看。这小姑娘年纪小,想得却多,经过这段时间的融合,君子社早就自成一体,若是强行并入学习会,恐怕只会让学习会内部分成两半,还不如一切照旧,两相竞争,良性循环。傅昆说:“行,那就每人捐一本书。我再出钱把藏书楼修一修、扩一扩,免得以后书放不下。”
颜舜华一顿。
以后啊……
颜舜华展颜一笑:“好啊,那就靠傅兄了。”
傅昆说:“颜家妹妹哪里的话,愿赌服输,我不会耍赖的。”他伸出一根尾指,“要不要拉钩为证?”
这是在嘲笑颜舜华乳臭未干了。
颜舜华倒不在意,反正她就是还小,才七岁!她抬起手与傅昆勾勾指头,笑眯眯地说:“拉钩为证!”
傅昆又笑了。他觉得这小姑娘总能让他开怀一笑,光凭这一点,他就乐意和这小姑娘玩耍。他收起手,又把玩起手中的秋扇来。有人看到别人无忧无虑,总想好好护着她;他呢,永远不会那么好心,他就想看看这小姑娘会不会哭,哭出来又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比笑着的时候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