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婆的手抬起来,她的手不复之前的光洁细嫩,上面爬满了皱纹和斑点,她的手上托着一只小小的鬼眼褐毒蛾。
这一只不同于金凌曾经见过的任何一只,它更小,但它翅膀上的鬼眼更加的真实,翅膀扇动间就好像那双眼在眨,那一眨便能将她最大的破绽都看透了,让人从脚心升起凉意,只想要逃开这样的目光。
这是蛊婆的本命蛊,从她幼年就跟着她的,真正的那一只本命蛊。
蛊婆的手一扬,将鬼眼褐毒蛾放飞,她的头扬起优雅的弧度,看着那只飞蛾飞向高空,飞向战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神被飞蛾吸引着,看它在血月的光辉下,毅然决然的飞向那奔腾勇猛的兽群,随着翅膀的震动,洒落点点熠熠生辉的星沙。
“娘……”蛊颂已经泣不成声,他心思灵敏,见蛊婆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娘亲有问题,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娘放飞这一只本命蛊,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每个人的本命蛊并不是胡乱来的,它在很大的程度上由人的性格决定。
蛊婆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便是抛弃族人也要离开南荒。爱上申荆,明知那是焚烧她的烈火也一扑到底。生下蛊颂,明知是负担是拖累也勇往直前,燃烧她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他。
她一生做下的这三件大事,她从未后悔过,一如扑火的飞蛾,明知是死,犹不悔。
这一刻,为了巫蛊族的曙光,她依然是‘死不悔改’!
一只一掌就能捏死的飞蛾,一群屠虐了千人的妖兽,谁强谁弱,所有人在主观上已经有了判断,可是兽王族后方,游沐风却莫名的紧张起来。
飞蛾接近了兽群,蛊颂捏紧了蛊婆的手,蛊婆低头帮他擦去脸上血污,慈爱的笑道:“颂儿别怕,娘在呢。”
“娘,我不怕。”蛊颂眼泪滑落,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拼杀的男人,这一刻他只是个需要娘亲保护的孩子,他能做的就是让娘亲搂着他,护着他,做一个乖巧的儿子。
空中的妖禽,地面的妖兽,飞蛾穿行在中间洒落星辉,当它越过兽群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时,游沐风稍稍松了口气。
妖兽距离巫蛊族人已经不足百丈距离,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们吞没。
“巫蛊族人,拿起武器,跟我一战到底!”
金凌旁边一个魁梧汉子悲愤大喝,所有的巫蛊族人都高举手中武器,就连地上身体残破的五毒圣兽也立起残破的身躯。
“一战到底!一战到底!……”
跑在最前面的五阶妖虎在距离蛊婆还有十丈的时候一跃而起,咆哮声来着腥臭气息撩起蛊婆鬓角白丝,蛊婆轻轻一笑,这一笑褪去她岁月风霜,这一笑让她美得惊心动魄,这一笑,那只气势磅礴的妖虎突然后继无力,重重的摔在了蛊婆脚下。
蛊婆搂着蛊颂的肩膀,用衣袖为他遮挡溅起的碎石血水。
异变在这一刻发生,兽王族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兽群,仿佛致命的瘟疫从蛊婆脚下开始散播,兽群从最前方开始大片大片的倒下,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可抵抗之力,还有空中的妖禽也下饺子一样纷纷坠落在巫蛊族人眼前。
游沐风拳头握起望着那只翩翩飞舞的鬼眼褐毒蛾,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兽王族的人看不到,可站在巫蛊族人旁边的金凌看得一清二楚,那只倒在蛊婆面前的妖虎身上,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被血水湿润的毛发间蠕动着,妖虎的皮肉飞速干瘪下去,毛发脱离,隐藏在其中的东西显露出它真实的面貌。
密密麻麻的绿色虫子在妖兽尸骨上吐丝,成茧,复又破茧化蛾,振翅高飞。
这一切发生在所有倒下的妖兽身上,不过仅仅三个呼吸之间,便完成了一个生命的进程。
此时的聚首坡上,没有风声,没有兽吼,连呼吸声也停了,只余那飞蛾破茧,铿锵有力的振翅高飞之声。
这些飞蛾从森森白骨之上飞起,追逐这鬼眼褐毒蛾的脚步,那是一团火焰,它们就是扑火的飞蛾。
若要让金凌来形容她眼前的景象,她只能想到蝗虫过境这么一个词,不,眼前的景象比蝗虫过境还要可怕,还要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心中震动。
遮天蔽日的飞蛾所过之处,没有一只妖兽可以存活,它们的血肉都成了这些幼虫的养料,被吞吃,诞生新的飞蛾,生生不息,永无止境。
鬼眼褐毒蛾不再孤单,它的背后是千军万马,它们的力量越发强大,有多少敌人,它们就能变得多么强大。
情势的突然转变让人膛目结舌,刚刚还气焰十足的兽王族顿时变得不堪一击,刚刚还不堪一击的巫蛊族顿时变得所向披靡。
“游先生,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眼看那只鬼眼褐毒蛾就要飞到眼前,来不及逃跑的兽王族人也成了那群飞蛾的养料。
游沐风不甘心的望着对面那个看不清表情的女人,愤恨的甩袖离开了点将台,在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