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克拉夫特而言,当下最想干的事是去找自己的学生好好谈谈,然而目前情况不允许将这件事放到时间表的前列,哪怕伊冯现在就坐在隔壁餐厅,享用一顿加量版压惊早餐。
他需要先去查看完整度堪忧的入侵者,接受昨晚具体细节汇报,安抚惊疑不定的戴维医师和病人,并找人清理楼上满墙满地的痕迹。
在渡过最初一段惊吓期后,戴维对昨晚的反应表示有些羞愧,觉得应该有更强硬、符合诊所主人身份的做为,而不是像只主动走进烤箱的乳猪一样把身体塞进衣柜里——这是他自己的说法。
但事后的勇气和嘴硬并不能让端着热茶的手停止抖动。作为一个生活离这种激烈对抗太远的普通医师,他的嘴唇现在还有些苍白,好像走廊上那些血有一部分是从他身上抽来似的。
教授简单安慰了戴维,表示他当时的做法十分正确。无论怎么样,一个柜子里的活人好过出现在任何地方的死人。
至于死人死人暂时都安放在后院,附近棺材铺应该感谢他们的雪中送炭,毕竟自从某人来了之后,店铺营业额出现了一定下滑。
说起来,格林会给手下修士报销这笔棺材钱吗?这个奇怪念头在脑子里跳跃了一会。毕竟神父看起来不像那种经济特别宽裕的人,也不可能违背戒律以身份谋私利,不知道教会是否给他们特殊行动经费。
掀开盖板,浓重的锈腥味散开,口罩也很难减轻那种不适。
这次里面没有哪位修士,他们中伤势最重的一位正在诊所某个单间静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躺在这的三位里,还算比较完好的一位死于锐器伤,剩下两位就不那么体面了。身体比例正常的那位失去了一侧的下颌及额颞部颅骨,还有右手掌。
而明显较为高大、手臂颀长的入侵者,左季肋区几乎消失了一半,这个效果来自于二次损伤,即使有所异化的身体结构也没救下他。
得益于伤势,克拉夫特不用亲自动手打开胸腔也能看到,他的高大体格实际来源于某种“拉长”,身体纵轴上的骨骼复制出了额外的部分——胸椎、还有对应的肋骨,跟手臂被延长的模式如出一辙。
他的异化更为明显,比先前那位在雨夜施放某种魔法的家伙进展程度还要深些。
在弯折的前臂上,克拉夫特找到了一块灰白色异物,体积偏小,只有约莫拇指指节大小,嵌在不影响骨骼肌肉活动的部分,位置很浅。
看样子像是有意设计的,克拉夫特没有发现黑液的固体形态,或许两者间的不同在于,上次那位的转变属于副作用,而这具躯体上的异化出于刻意放任。
“我想我们找到他是什么人了。”负责看管的修士把一柄铁锤递给克拉夫特,这玩意差点落在某块脑壳上。
由铁块和木柄组成的简单工具,比起武器,说是工具更合适些。光滑柄部的表面有少许碳化痕迹,似乎曾经常接触什么高温物体。
“火星四溅,不是么?打铁的锤子。找到一家近年关门的铁匠铺不难,主人还是手艺不错的那种,给很多人供过货,里面可能也包括莫里森。”
“大概是去年冬天,店铺的女主人去世了。邻居都以为他只是去某个不那么容易勾起伤心的地方暂居,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人在心灵脆弱时需要寻找依靠,而邪恶常趁虚而入。”修士有些惋惜地评价道,“或许这不完全是他的错。”
“或许吧。”克拉夫特点头,收起那块晦暗灰白的石质嵌入物,“他们的影响范围远比之前想的要广得多。”
本以为只是一个主要在学者中传播的异教,但两次袭击彻底地改变了这个想法,显然成员构成比想象的更为复杂,且有能力承诺一些东西来吸引更多的人。
有什么是比异教更糟糕的,那当然是异教真的有制造“神迹”的能力。
而且还不止于此,即使城市的地面处于控制中,对方也还有一套不被约束的通行系统。
几名修士围着后巷被翻开的石板,不知是不是该下去搜寻,污浊水流抹去了所有痕迹,没有任何逆向追踪的价值,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边来的。
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确认异教徒在利用下水道活动,这种利用程度远超其他同行,像蚂蚁熟悉它们的地下宫殿一样抵达确切位置,不可思议程度更甚于半夜被一个持锤大只佬摸到警戒线内。
“多少有点离谱了。”别说地下,就是敦灵地上的街巷也能转晕初次到来的人,或许长期呆在地下真让他们发展出了什么特殊技能。
“想想倒也未必,你们有搜索过附近吗?说不定他们是近处某个地方进入,只在下面走了不长的一段路。”而不是从什么埋藏深处的秘密聚集地出发、全程顺着地下水道来到此处。
“我们会的。”修士们表示赞同,“很抱歉有了这么一出,相信您也理解了这是一种保护性的……观察。”
他们忙于摸清袭击者的来路,也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