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水滴落下的空洞回音、疑似生物活动的轻响、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被某种逼近的事物吞噬、逐一消失。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地底世界原本热闹非常,多种的细小杂音构成了人对周围的听觉认知。
有个方向上的背景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粘液质裹挟着金属件行进的声音,逐渐压过同伴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近。
很难将其认作什么个体,迫近过程中找不到任何正常的活动特征,就像一堵墙或迟缓的浪潮压来,把接触到的东西卷入其中。
它似乎有实体,又无法让人通过听觉对其形象产生具体概念,处于一种难以理解的混沌状态。
不可忽视的力量从这股混沌中释放出来,搅拌其中的金属随活动与石壁挤压摩擦,发出压抑尖叫般的刺耳噪音,唤醒人类对这种尖锐信号的原始退避本能。
隔着两道门洞,彼处的光线昏暗下来,遗落在地上的火把被扑灭,与寂静同步推进的黑暗呈现出翻涌姿态,镶嵌着尖利和片状的杂质,形若寒潮泡沫中混杂的节肢、碎壳。
小铁瓶检测器已经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内容物润湿沙子样的凝固感使它的手感变得偏沉重。
格林停滞了几秒,用于完成对目前状况的理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按使用说明,这意味着超自然的力量已经在他们附近出现,并且体量巨大。
翻译成更简洁的说法就是——跑。
但当他转向教授,却发觉对方正专注地观察着那片隐隐翻涌接近的黑暗,似乎为之所吸引。
“克拉夫特!”没时间用敬称了,神父直呼其名,希望他尽快对目前状况给出建议。
与想象中不同,教授没表现出哪怕一点沉迷趋势,迅速地扭头反问道:“你带了多少油?”
他没理会微愣住计算燃料量的格林,直接替他做了决定,“先丢一罐。”
“往哪?”
“往那边随便扔,不用太准,现在!”
话音刚落,格林就解下一罐油脂、拧开塞子,朝临近房间掷出。
巧妙的手法让液体没在半空中洒出多少,罐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与光照外迫近的东西接触。
没有碰撞,罐身在黑暗中停滞,像被捕蝇草黏住的飞虫,被包裹、挤压,随着一声脆响崩碎。淤泥冒泡似的恶心咕哝声传达着无意识的不满,这种东西无法使混沌餍足。
紧跟其后的是克拉夫特丢出的火把,准确扎在几乎完全一致落点上。
火光顺淌下的油脂燃起,像一股从黑暗中冒出的橘红色泉眼,为队伍展示他们所要面对之物的一部分面貌。
流火在马赛克样的不规则表面滋滋作响,由红色成分偏高的红棕色片块拼凑而成,它们刚从内部被挤出,重新排列成了一片抵御外界刺激的表壳。
良好的塑形性提示其属于金属材质,掺入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材质,结出过于鲜亮的粗锈蚀层。
令人作呕的活性在色彩中酝酿,具有不合理的生命特质。
能从轮廓分辨出它们原本身份:盾面、胸甲、面罩、护胫等不一而足,凹凸的装饰纹路经形变的曲面扭曲,沁入的红色使其诡怪非常。
同样深沁红棕锈彩的兵刃从缝隙间探出,触角样地游走伸缩。
未分化的不定形有机体与无机物组合,将后者组合入自身,庞大的体积占据了火光能见的所有范围,灌入石室空间内,甲胄兵刃拼凑成的表面盾阵式地推进。
灼烫的金属面被剥离,蠕动的成分与烤焦的甲片分离,推出新的甲片填补空缺,仍燃烧的部分被卷入内部,火焰失去空气后迅速熄灭。
修士们发觉自己无法找出合适的话来形容这东西,甚至无法想象它的来源和构成。
好像有一整支披甲队伍在这里融化了,糅合为一团巨大……不知道什么东西。
它的咕哝声变得更明显,从不定形物质和金属构成的活墙每一处传来。构成它的成分融化了又没有完全融化,同那具下水道盔甲中的东西一样,保留了被吞噬者的部分。
那是特征无法计数的声音,包含了年轻、垂老、嘶哑、低沉及高亢在内的各种音调,但也只是发音,不组成任何有意义的词汇,是无意识控制的声线标本。
惊恐同时控制了几乎所有修士的面部,抽搐的口腔肌肉没法完成一句祷告。
浪潮还在推进中,但它的形态、声音已经将窒息感带到面前,摧毁抵抗意志。
目睹者对自己的双眼、双耳产生了怀疑,无法相信那团物质和它发出的声音切实存在,仿佛噩梦的与现实的壁垒被打通,最怪诞的想象从异教徒亵渎的精神世界涌出,才会呈现如此可怖姿态。
他们携带的燃料是准备用于杀死体型适中的棘手敌人,不是用来面对这种看不到体积边际的存在。
而普通兵器在它面前比杯水车薪的燃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