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宋柔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柔”字,骨子里却有一股子狠劲儿。不然,也没胆子去翘公主的墙角。
既然李儒兰与四公主没有孩子,早晚要过继,那为什么不能叫她的儿子明公正道地给李儒兰当儿子呢?
只不过她没想到,她与李儒兰的事情竟然会叫公主得知了。
最初的慌乱过后,宋柔倒是平静了下来。她没见过四公主,但是凭李儒兰的说法,那是个温柔良善,却也没有主见的人。
没有主见好哇。
良善,就会心软。没有主见,便容易轻信。
宋柔自认为凭借自己口灿莲花,完全可以说服四公主接纳她和李儒兰的事情。正因此,在李儒兰和南阳侯府惊慌失措的时候,宋柔跪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口。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四公主尚且没有听到她声声泣血,安泰公主一行三人先来了。
安泰公主性情急躁,在几个姐妹中,与四公主关系最好。只是听说有人敢和驸马勾搭在一起就已经气得不行,哪儿能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大胆子,敢逼到了四公主门上呢?
当下大步上前去,手一扬,长鞭蛇一般地卷向了宋柔。但是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安泰公主眼中闪过不忍,力道回收,鞭梢便落到了宋柔面前的青石板地面上。
宋柔啊的一声,面上露出惊慌,待看到了安泰公主手持长鞭横眉立目的样子,又是一阵黯然,涩声道:“民女……见过五公主。”
深深地拜了下去。
她月份已大,身材臃肿,动作迟缓,又哪里能拜得下去?
要说人大多是同情弱者,宋柔这样的孕妇,跪在公主府门前一个多时辰了,泪流满面却不肯稍稍放松,此时更是在三位服饰鲜明,看着便很有些娇纵之气的贵女子面前如此做小伏低,就有人看不过去了。虽然碍着这是公主府门口不敢大声吵嚷,然而这窃窃私语的声音,却是叫安泰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柔深知自己的优势,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背脊挺直,头却低垂,不发一言。
她要是哭哭啼啼深知是撒泼打滚,安泰都能一巴掌抽下去。可她这样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来,安泰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倒是长宁,忽而笑了起来。
款款走到宋柔面前,微微俯下了身去,“宋柔?”
宋柔猛然抬头,眼中现出惊讶之色。
就是如意和安泰公主,也没想到长宁能够直接就叫了眼前女子的名字——就算这个女人刚刚一口就叫了安泰为公主,可安泰公主对她却是毫无印象,就更别提如意了。
长宁郡主却在宋柔面上露出惊色之后,便笑的愈发灿烂起来。
她本是个容貌平淡的女子,顶多算是清秀,然而这一笑,乌沉沉的眼睛里却是精光点点,在初夏的阳光下面容也显得生动起来。
“宋柔,前吏部侍郎宋子昂之女。宋子昂因贪贿等罪被斩首,宋家流放千里。作为宋家嫡出千金的你,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里呢?”
宋柔面色顿时苍白。
“瞧瞧这小脸,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长宁郡主伸手挑起了宋柔的下巴,啧啧道,“当年宋家三小姐,据说是身体不好,一直在老家调养身体,直到宋子昂被治罪前几个月才回到京城来的。是不是?”
这样的举止若是男人做来不免轻佻,但长宁郡主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孩儿,看上去比宋柔还要小了不少,尤其是她还是一副语笑晏晏的模样,倒也让人无法厌恶。
宋柔却是死死咬住了嘴唇,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眸。若是此时有人从她的眼下看去,必然能够看到她眼中的愤恨和不甘。
正如眼前这个面容清淡的少女所说,她是宋子昂的三女儿,从小就以调养身体为由送回了老家。直到十四岁,才被接回了京城。正以为从小生活在乡下,她到京城后很长时间与兄弟姐妹们都融不到一起去。至于父母,从听了个野道士说她克父克母的话,把她丢到一边不管不问的时候起,宋柔就知道了,父母心中压根儿就没自己这个女儿。
荣耀显赫的时候她没跟着享过福,抄家流放倒要跟着了么?
宋柔在乡下待够了,在宋家即将被押解出京之前,使了手段见到了与自己相识的李儒兰。李儒兰才刚刚尚主,不说炙手可热,起码也不是无名之辈,又出身南阳侯府,凭借他的人脉,留下个把流放的女眷,并不算什么难事。
宋柔就此留了下来。
“我不认识你。”宋柔低声道。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少女总叫她觉得心惊肉跳,那双清楚的眼睛实在叫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所有的心思算计,都落在那双眼睛里。
“我认识你就行了。”长宁郡主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宋小姐,你与我那四侄女婿,是怎么认识的?我听说你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如今两岁多了。你住在花枝巷里头,她却养在南阳侯府里,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