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国二十一年五月下旬。
艳阳高照,京城街上人流如织。
虽有微风,依旧热得人头脑发晕,街道两旁小贩的青菜被晒得萎蔫不振,小贩心疼地顾不上自己,将伞全部撑到了青菜上方,另一手拎着水壶将清水细密地洒到菜叶上。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街尾不疾不慢的驶了过来。
小丫头秋烟揭开马车帘子一角,扎着丫头发鬓的小脑袋伸出窗外,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
“小姐,已经到祥东街了。还是京城最热闹,你看八宝坊的生意依旧这么好,排队都排到了街尾。四小姐如今嫁了人,手里肯定更加阔绰,不知今年小姐生辰时,她会送什么稀罕的好物件。”
安清云垂头沉眸,面上无半分喜色。
她是户部侍郎家的五小姐,两年前祖母病重,需要一个晚辈前往寺庙祈福,娘亲早逝的她,自是第一选择,根本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便定下了此事。
当时给她送行的,只有安府四小姐安洛依。
她与安洛依皆是府中庶女,两人相隔一岁,虽不是同一娘亲所生,却因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最是要好。
安洛依娘亲颇得户部侍郎宠爱,因此安洛依手头宽裕,经常接济安清云。逢重要节日或者安清云的生辰,安洛依都会用心给她选一两件礼物,或是锦衣玉服,或是脂粉首饰。
次数多了,连她身边的丫头都当成了习惯,回京第一件事便是期盼安洛依送她的礼物。
“秋烟,马上便回府了,府中人多嘴杂,说话万不可这般随意。这话若是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传出去了,徒生事端。”
说她便罢了,反正这些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就怕这些人嚼舌根被四姐听到了,四姐为维护她,又得与旁人争吵。
“四姐如今嫁了人,我只盼着她平安快乐,与夫君情投意合,不想再让她为我忧心。”
安清云浅声叮嘱,并未呵斥。
秋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这两年她又未拘着其,故而秋烟说话确实不够谨慎,但对她的忠心是真的。
秋烟低下头,惭愧道:“婢子知晓。”
看到安清云微皱的眉头,秋烟心中既心疼又难过。
她家小姐已非两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安府庶女,不再需要任何人接济,她说这些并非是算计四小姐给的好处。而是京城小姐的家中,只有四小姐会记挂着小姐,也唯有提起四小姐,小姐方有一丝回家的喜悦。
偌大的安府,上至小姐的祖母父亲,下至小厮婢女,除了四小姐与她,旁人都未将小姐放在眼里。
若全然不管也便罢了,偏偏有需要府中庶女出力受罪时,又能想起小姐来。
六年前当今皇上突染恶疾,昏迷多日未醒。
那时七公主方才八岁,便自发前往寺庙住下为皇上抄经祈福,半个月后皇上竟然奇迹般苏醒过来。众人盛赞是七公主孝心感动佛祖,去寺庙为长辈祈福便自此兴起。
各大寺庙更是大修客房,供孝顺的香客长住。
安府老太太病重,选中小姐为祈福之人,秋烟并不意外,毕竟府中姑娘只有小姐无人仰仗。
可去寺庙给长辈祈福的大家闺秀并非小姐一人,却唯独只有小姐去的是离家几百里外的永清寺,且整整两年,安府未派人送过一件衣服,一封家书。
小姐自幼便体弱多病,永清寺又在东岭的山巅之上,到了冬日刺骨寒风一刮便是一整夜,若不是遇到仁治师太,只怕主仆俩都已经冻死在永清寺的客房了。
忆起往事,秋烟双眼泛红,将头悄悄转向窗外。
马车继续缓缓向前,在一幢气派豪华的院落前停了下来,乌木大门上方刻着安府两个大字。
秋烟揭开轿帘,扶着安清云下了马车,走到门口却被护卫拦了下来。
“什么人?竟然擅闯户部侍郎府!”
秋烟看着门口的两个生面孔,心下很是不忿。
小姐远道归来,府中无人相迎便罢了,竟然还派两个新人,阻止她们回府。秋烟本想呵斥,可小姐在府中地位微妙,实在不能惹出事端,只得强压心中火气,满面堆笑道。
“两位大哥,我家小姐是安府的五小姐,两年前去寺庙为老太太祈福,今儿才回来。你稍后问问府中其他人便知真假,日头毒辣,还请先让我家小姐回府。”
“五小姐?”护卫上下打量了安清云一眼。
“祈福之事我倒是听说过,不过五小姐今日回来,怎么无人告知我等?麻烦两位先等等,我得进去通禀一声。”
护卫话说得客气,面上却无半点恭敬,看向两人的眼神满是戏谑。见安清云与秋烟未再多话,这才慢悠悠往府内走去。
秋烟气得满脸通红,安清云牵过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这两个护卫明显是被人授意故意为难她的。府中最有可能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