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时间本来有三天,但绮里晔毫无理由地下了命令,让水濯缨下午就得返回皇宫。
沈则煜在丞相府门口送水濯缨离开,望着她身着月青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登上七宝镶嵌翠盖流苏的马车,在一群宫人和侍卫的拥簇之下渐渐远去,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他本来想着,等到把她接出宫了之后,可以先把她藏起来,过个一两年之后,再慢慢给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让她能够再次光明正大地走到沈府之中。
但她被容皇后盯上了。落入那只千年狐妖掌中的人,至今还没有能够安然无恙挣脱出来的,他也远远无法抗衡。
他其实多多少少猜得出来,容皇后留她在宫中,恐怕跟她的夏泽人身份有关系。如今东越局势复杂,暗流涌动,她很可能已经被卷入了其中。只是对他有所保留,没有告诉他而已。
毕竟,他是东越人,她是夏泽人,他们终究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纵然没有容皇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还太多太多。
这一刻,望着远处长街落落,人海茫茫,他仿佛有一种错觉,她此行一去,再也不会回来。
至少,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
水濯缨回到宫中,迎接她的就是一桌子令人毫无胃口的粑粑状黑暗料理,以及旁边一位更加令人毫无胃口的绝色美人。
美人斜斜倚在一张黄花梨木鸾纹透雕贵妃榻上,手里拿了卷书,玄色缂金丝提花纹锦的华丽宽大衣裾,从贵妃榻上长长地铺散开来,逶迤至地面。头上未带凤冠,只简单挽了根血玉簪子,色泽通透鲜艳,烈烈直欲燃烧,和眼尾那一抹艳丽的绯红色相互映衬,妖娆万千。
“沈贵妃回来得有点晚啊。”绮里晔懒洋洋放下书卷,“赶紧用晚膳,不然都要凉了。”
水濯缨逃出宫之前,已经连吃了十来天这些玩意儿,以至于在楚漓家里吃什么都觉得是绝世美味。
望着那一桌子黑暗料理,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微笑:“皇后娘娘要不要一起用膳?”
“不,本宫已经用过晚膳了。”
“那皇后娘娘来云鸾宫有何贵干?”
“欣赏你吃这些东西的痛苦样子。”
水濯缨:“……”
她再次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以最愉悦最享受的表情,把桌子上那些黑暗料理一一解决掉。
绮里晔带着更加愉悦更加享受的笑意,在一旁看着她吃完,这才开口对后面伺立的宫女说:“让白翼进来。”
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的白翼走进侧厅,向两人行礼。绮里晔指了指水濯缨:“给她看看。”
“贵妃娘娘,请您的脉。”
水濯缨莫名其妙地伸出手,让白翼搭脉,白翼又看了她的舌象,问道:“娘娘这几日来睡得可好?可还有易惊易醒、手足冰冷、全身虚汗、心悸多梦等症状?”
水濯缨一怔。这些问题她以前都有,是典型的气血两亏症状,但从皇宫逃出去那几天,她睡得比以前香甜多了,胃口也好了不少。那会儿她没想太多,只以为是她离开了皇宫心情愉快,而且不用吃那些黑暗料理,自然吃得好睡得好。
白翼的医术在整个东越数一数二,有这样的大夫看病,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便实话实说了。
“看来之前给娘娘开的药方效果甚好。”白翼说,“只是娘娘先天不足,亏损严重,难以在短时间内恢复,需要长期坚持调养。”
说完就直直地盯着水濯缨的一边鬓角,那样子像是有话很想说但是又不能说,浑身别扭难受的感觉。
水濯缨被白翼看得全身发毛,望向绮里晔,绮里晔懒懒道:“你步摇上的流苏乱了,你最好整理一下,不然他会盯着你看一个晚上。”
水濯缨:“……”
理好流苏,问绮里晔:“娘娘,臣妾之前吃的那些,都是……药膳?”
绮里晔挑眉:“不然呢?里面随便一根百年老参都要上千两银子,本宫对你如此慷慨,你难道不该感恩戴德?”
水濯缨:“臣妾听说,娘娘以前制作的剥皮剔骨刑具,是以红酸枝木为框架,北海金丝为悬索,珍珠碧玺为镶嵌,总共价值一万两银子都不止。”
绮里晔:“……”
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伸手捏住水濯缨的下颌:“沈贵妃真是伶牙俐齿。不错,但本宫就算要把你送上这刑具,你也照样得感恩戴德。”
“凭什么?”
“就凭本宫只是把你送上了这刑具,而没有对你用更多更残酷的刑罚。”
绮里晔故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水濯缨被他捏得微微一蹙眉,他带笑俯视着她,眼尾那道邪肆恶意的弧度挑得更深,然后才松开了手,站起身来。
“白翼,再给她开一个月的药膳,做法不变。加上一味沼生藤。”
沼生藤是一种温补药材,但只要不是别无选择,极少有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