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桥就是白虎山,桥头公交站下车,小玉还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家。
小玉边走边玩手机,山上的车子很少,这条基根道是两年前修的,以前都是走老路,从甘龙河边拾级而上,山林木石之间,听得见河水冲刷崖壁的声音。爷爷说崖上有悬棺,坐船进峡就能看见,峡谷深处有一块牛肝马肺,那上面天然一个溶洞,洞里有座山神庙,是冉土司时期修的,年代久了,失修了,又没有人照看,只剩下几个洞窟,窟里几座泥神像,早断了香火。
“小玉!”一辆长安车停在小玉旁边,是田园园,没等小玉回答,园园已经打开车门拉她上车。
小玉朝园园笑笑,先探头跟前面开车的二伯伯问好。
“小玉小玉,你看我担的手机壳!”园园把手机翻过来凑到小玉鼻子跟前,小玉看着手机壳上金发大头像,也不知道是谁。
小玉从小就羡慕园园,成绩好,家里条件也好,二伯伯在电站做接线工,二伯娘在酉阳城里的小学食堂做事,园园周末会去城里上补习班,学过唱歌跳舞,也学过主持人演讲。她俩一般大,园园考上了酉阳城的高中,二伯伯每周开车接她回家。
“园园,你们要军训不?”小玉皱皱鼻子,挨着园园肩膀,看到车窗外三太公家的吊脚楼一闪而过,老黄狗站在石台阶上朝车屁股哐哐两声。
园园刷着抖音,跟着她偶像的音乐节奏边哼边晃悠脑袋,“我们白天上的西师附中的网课,晚上还要上自己学校的课,吃饭屙屎都紧张,哪里还有时间军训哦。”
“诶诶诶,田园园,学校老师教你这么说话的?”二伯伯头也没回,“小玉在我们家吃了饭再走吧,你二伯娘带了卤菜回来。”
小玉探头说不用了,爷爷在家等着她。
二伯娘领着田果果在院坝里玩,3岁的小娃娃漂亮极了,乐呵呵地露着小米牙。小玉打了招呼就小跑着上山,生怕跑慢了被二伯娘抓住吃饭。
园园家在一处山坳里,屋后面是她家的菜地,有两棵枣子树,有片竹林,还有个鱼塘。基根道绕着她家转了半圈,上来就能看见她家的老屋基,吊脚楼在新楼房内侧,屋里屋外,堆满了柴火。竹林边原来有块玉米地,去年园园的奶奶去世了,就埋在了玉米地里,新的坟包还没有立碑,清明节插的坟飘已经褪色了。
转过山坳是一片平地,小名三丘田。小玉念初中的时候,大爷和大娘从酉阳城里退休,带着老祖回来养老,在三丘田盖了栋砖红色的两层房子。老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爷排行老大,爷爷排行老二,幺姑婆排行老三。大爷参军离开白虎山,之后在酉阳城工作安家,有一个独生女儿,嫁到了重庆城里。爷爷一直住在白虎山,爸爸和幺爸都是老祖带大的,等到她出生,老祖身体不好了,被大爷接到了城里医病。
大爷家门口有一片牛马藤,盘绕在电线杆上,一路缠过电线,爬到树冠上,把门口两棵乌桕树都拉歪了,长长的藤条从四面八处垂下来,把大爷家的红房子挡了大半。小玉听到老祖在屋里看电视的声音,加快脚步飞速从大爷家经过。
路边还有几户人家,都是近些年才搬来的,是田家后人从外地搬迁了回来,小玉不熟悉,每次见面都相互笑着应个声。
上了一个小山坡,坡下就是小玉家。先看到的是老祖的老宅子,吊脚楼有些歪斜,爷爷拿两根粗壮木头各顶在一边。爷爷的房子是大爷和幺姑婆拿钱修的,一共三层,爸爸和幺爸都分了一层。
小玉闻到一股卤香味,晓得是奶奶回来了,径直往厨房走,“奶奶?奶奶!”
“小玉回来了?”奶奶在灶台噔噔噔地切着菜,回头看了她一眼,“去华山叔叔家喊爷爷回来吃饭。一天就晓得打麻将,喊他做事就手痛脚痛,打牌又不见他喊痛也!”
小玉把书包放在厨房椅子上,走到院坝里给爷爷打电话,“爷爷,奶奶说吃饭了哟。”电话里听得到麻将牌哗啦哗啦的声音,爷爷嗯嗯嗯地答应着,说了声好就挂了。
院子是水泥地,新添了两个巴掌大的溜圆的孔洞,洞里积满了水,水黑得看不见底。坎下是她家的菜地,常年荒着,今年初租给华山叔叔种树苗了,有桂花,有香樟,桂花正开,香得有点闷人。坎边有棵柿子树,已经挂了果,小玉伸手捏了捏,青疙瘩硬梆梆的,还早得很。
二楼亮着灯,应该是爸爸在家,多半是在玩游戏。
三楼顶上黑黢黢的是电网公司搭的光伏板,租的她家的屋顶,每年几千块钱租金。
小玉见爷爷还没来,动身往华山叔叔家走去。
天色开始暗了,山的轮廓出来了,峡里的风吹进来,有些泥腥味,仿佛还带着水气,吹得脖子凉飕飕的。
小玉沿着基根道走,一边是堡坎,一边是山林,坎下都是菜地,栽着豌豆萝卜大白菜。山林里有田家的老祖宗们,清明和过年,大爷会带着他们在山林里穿梭,从南走到北,从西走到东,给十几座坟上香点烛。
小玉不记得前头路边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