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在奶奶的手机里看到过一张妈妈的照片，她戴着红布帽子坐在床头，头发捆在颈后，圆圆的脸，皮肤很白，低垂着头，看着怀里的奶娃娃。奶娃戴着小帽子，两手笼在袖子里，小脸红红，嘴巴微微张着，闭着眼，睡着觉。她睫毛长长，挡住了眼睛，侧脸圆润，鼻头也是圆圆的，微微勾起的唇角，看起来很温柔。她抬起头，下巴尖尖，眉弓很高，眼窝也深，眼珠子漆黑，笑起来弯弯的眼角和嘴角，还有两个梨涡，“小玉，你好。”
小玉喉咙火辣辣的，她觉得口渴，砸吧了下嘴皮，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耳朵边叮叮当当金属敲击的声音，她循着声音望去，是穿着蓝色衣服的护士姑娘，弯着腰在收拾纱布。
小玉脸颊热热的，她伸手想揉揉，被护士姐姐一把抓住，“别碰，刚上了药，肿着呢。”
奶奶的脸出现在上方，她肿着眼泡，眼睫毛还是湿的，眼睛哭红了，鼻子吸呼吸呼的，“醒了？”
小玉张嘴想说话，嗓子撕裂般地疼痛，她啊啊了两声，喉咙火烧似的。
“先别说话。”护士姐姐俯下身，轻轻问她，“身上还有哪里痛吗？用手指给我看。”
小玉指指喉咙，指指脸颊，然后摆摆手。
护士姐姐拉上帘子，隔出一方小天地，“我解开你衣服看看，身上有没有哪里还有受伤。”
奶奶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跟她点点头。
小玉全身关节都是酸的，指甲壳也是酸的，这感觉很熟悉，就像是体育课跑了八百米，第二天走路都打闪闪。
奶奶帮她扣好衣服，护士姐姐戴着漂亮的帽子对她们笑笑，“没其他外伤。我先去叫医生。”她拉开帘子，端上盘子走了。
小玉看到床头柜子上有奶奶的保温壶，她撑起身，伸手去拿。
奶奶连忙扶住她，“想喝水？”
小玉点点头。奶奶扶她坐好，把保温壶打开，倒了半杯水在盖子里，边吹边说话，“才接的，烫得很，稍微等哈哈。”
小玉听到小孩子在哭，她扭头看到隔壁一连好几张床，两个床位空着，有两个在挂盐水，再远一点有个小男孩倒拐子摔破了皮，正在消毒，三四岁的样子，虎头虎脑，声音洪亮。他爸爸两腿夹住他，箍得紧紧的，小男孩又嚎又跳，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蹭到他爸爸的毛衣上，场面悲惨得很。
“小玉，你好。”
小玉脑子里蹦出自己的声音，她四处望了望，房间很大，有十几张病床，四周围闹哄哄的，护士医生病人都各自忙碌着，奶奶在专心地吹着杯杯。
她偏着身子往帘子后面找，斜对着她的床，靠墙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个人，红蓝条纹格子衬衫，黑色工装外套，牛仔裤子，运动板鞋，寸头，皮肤有点黑，戴着眼镜，眼睛亮晶晶的，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玉皱了皱眉头，她疑惑地盯着那人的脸，他嘴巴正闭着，抿着嘴在笑，嘴角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小玉，你好，我是何人可。”
脑子里的声音又响起，小玉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人，他明明没有说话，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