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流言来的时机,极为巧妙。
正值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对于内库与明家走私之事争论不休的时候,担任这次查搜明家事务的监察院提司范闲身世被揭开,这道流言使得京城中诡谲局势霎那间安静下来。
就如同乌云密闭、不见天日的天空上,电闪雷鸣,狂风四起,但迟迟却不见雨点落下。
这样的环境,更加令人感到压抑与不安。
陆泽也没有预想到,此次奇招的效果竟然如此的好。
叶家。
这个家族在庆国的地位极其特殊。
因为那个叫做叶轻眉的女子。
尽管到现在,叶家的身上依旧挂着谋逆造反的标签,可京城当中不乏对于当年那位奇女子敬仰之人,包括现在的监察院院长陈萍萍,都还在追逐着那逝去之人的风采,甚至连四大宗师都跟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范闲身份的忽然揭开,令人们都感到无比震惊。
尽管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够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范闲就是叶轻眉的儿子。
可是人心是这个世上最为奇妙又莫测的东西。
尤其是范闲这个刚刚来到京都没多久的私生子,竟然能够掌握着监察院这一大杀器,年纪轻轻便坐上了监察院提司这个位高权重的位置,这已经不是司南伯私生子的身份能够说服的。
更为关键的自然还是宫中那位的默许。
朝堂众人都知晓监察院是咱们皇帝陛下的禁脔,可哪怕庆帝跟范建这个发小关系是多么亲密,都不可能拿监察院出来给范家那位私生子,当成笼络的手段。
而此番流言一出,倒是给了人们一个能够相信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
此时话题中心的主人公范提司正在回京路上,通过监察院密信,范闲第一时间便了解到了京都里发生的一切,距离京城最近的那处役馆里,自江南而回的范闲一行人落座其中。
快马加鞭往回赶,范闲的嘴唇看起来十分干裂。
这位范公子在监察院经历过小半年功夫的磨砺,原本已经早就出来了颗强大的内心,身为穿越者的范闲渐渐体会到权力带来的滋味,但这次事情却是直接打乱了他保持许久的心境。
——砰!
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粉碎的瓷片朝着四处飞溅,彰显着范闲如今杂乱心思。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会有比揭晓的那天,范闲甚至在内心深处都隐隐期盼着那天,他可以站在天下人面前,大声呼喊他是叶轻眉的儿子,不是什么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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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这一刻的范闲深深感觉到了他自己的弱小,在他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这个流言已经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令他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藏着不可预测的危险与黑暗。范闲很是厌恶这种事情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正如他第一次入京参加诗会的时候被陆泽摆了一道,只是这次的情况远远比不是靖王府小小的诗会可以相提并论。
“是陈萍萍故意放出的消息?”
范闲百思不得其解。
从昨天晌午得知消息,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他依旧猜不到究竟是谁故意放出的流言。
他甚至觉得监察院那位对自己关爱有加的老人有着最大的嫌疑。
而这时候,京郊那座比皇家别苑还有清贵的陈园外出现一驾马车,被推着轮椅的老人,在诸多护卫的簇拥下上了马车,马蹄声有节奏的响起,朝着京都方向不缓不急的驶去。
“这点事情就让你如此惊慌了吗?”
陈萍萍想着收到范闲那边传来的紧急密报,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情同样出乎了他的预料,但令陈萍萍稍感失望的是范闲对这件事情的反应,跟他母亲比起来,范闲只能算是个乖乖孩童。
这时的京都已经紧闭城门。
虽然京都没有宵禁的说法,城内还灯火通明,流晶河的船坊之上也热闹无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时的城门只有到了明日天亮以后才会打开。
陈园的马车没有遭遇到半点盘问,京都守备知晓是陈园的车驾以后,迅速打开了城门。
陈萍萍无疑便是特例。
马车行驶到皇宫的时候,马车上的陈萍萍睁开双眼,老人呢喃自语:“这次事情又是谁搞出来的呢?范闲的身世仅仅有寥寥几人知晓,哪怕太后那边都并未明确知晓范闲的真正身份。”
这位庆国最擅阴谋的阴谋家快速在脑海里排除着各种选项。
陈萍萍眼眉低垂。
他隐约察觉到,自从上次悬空寺刺杀以后,有些事情似乎正在渐渐超脱他的控制。
宫门那边传来启匙的声音,陈院长不论何时都有着入宫面圣的特权,这是独属于他的超然地位。